俠以武犯禁 這句話最早其實是負面的,是法家批評墨家。 金庸以前的武俠小說好像也不見得訴諸很多道德,例如啥俠之大者為國為民之類。像天佛掌根本就是悲憤少年後宮記。主角是那種你對我好我就對你好,你要欺負我我就殺你全家,沒啥大道理,沒有啥所謂俠義性格。這樣的人和人生相遇的一些女子們的故事。 岔題來說一下天佛掌。真正好看的後宮不是那種每個人遇到都投懷送抱的,是各懷困苦艱難,有現實的難度在的。張無忌如是,韋小寶其實就太濫了(像我記得張無忌的四個女人,但我搞不清韋小寶的所有老婆是誰。) 在岔題遠一點,像我最近在網路上看色情武俠小說,有篇重生趙志敬,故事大綱是說主角穿越後變成趙志敬,就是小說裡偷上了小龍女的那個壞蛋,然後重新獲得許多奇遇之後(憑什麼奇遇只降臨到那些道貌岸然的主角身上?這或許也是很多沒這麼道貌岸然的讀者的潛疑問),讓金庸所有的小說的女主角都臣服在巨棒之下。 這樣的故事當然是一種歪曲的男性夢想,用性能力征服女性。但這樣的夢想之所以很療愈,是因為它相對簡單,雖然性能力這種東西真的很不可靠,但它已經是很多男人唯一的武器,因為談感情真的需要很多能力,真的很難,充滿挫折,可是性或許是相對容易的事。床頭吵,床尾和,感情很難談,但有時做起來很快樂。 所以說這樣的小說也不能說沒意義,我總覺得這樣的小說往往要反著看。深奧幽微的文學小說,看的是作者,是作者給我們讀者帶來什麼我們沒見過的風景,發掘出我們內心中可能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但通俗小說,甚至粗俗的色情小說,反過來卻是可以看社會。我自己是這樣看啦。 社會哪邊給人有挫折,就會流傳出怎樣的色情文本。 像我以前剛接觸到電車題材時,覺得到底是怎樣的天才才能想到這樣離奇的場景。但後來才知道,日本人上下班的電車,真的像是擠罐頭,人和人被迫有很多近距離的肌膚接觸,在這樣的日常中,會萌發出奇想,也是有跡可循的。 扯得有點遠了,我只是要說,很多事情訴諸道德反而就很無趣,甚至就是拒絕討論的意思。武俠小說的道德光環,在金庸筆下應該達到高峰,有時說金庸空前絕後也是真的,畢竟已經說到俠之大者為國為民了,以後要說自己是俠的,如果沒有關心點政治,環保愛地球,最好還吃素,照顧小動物之類,你好意思說你是俠嗎? 道德軍備競賽。 古龍算是從這樣軍備競賽中努力想走出來,但後來的作者,就算想怎樣努力,有時就是會遠遠有個俠的大帽子扣在那邊,很難寫出更有俠氣的角色。 當然其實我覺得新的作者都有很多新的突破,像蹠狗的主角,簡單講就是個為了善良的兄弟願意弄髒自己雙手的壞蛋(反英雄?),沈默的角色多半也沒有啥為國為民的想法,全都是些只想到自己的混蛋(!?),光明行裡面幾乎每個人都有點兇殘惡劣,或像小貓,講是講民族英雄,但其實就是流氓。 不過現在這麼多新的武俠小說,好像還是無法扭轉大眾對於武俠的大印象。 我總覺得這或許就是我們應該要繼續推廣武俠小說的原因。 像最近教育部拔管案,兩邊各說各話,聽起來也都很有道理,一邊佔住校園自主,學術自由的大道德招牌,另一邊從程序正義那邊說,訴諸人們對於權貴的憤怒。兩邊都有道理,所以有時也就變成我們每個人互相指責,互相輕視而已。 什麼時候我們可以認真說,我們其實就是一堆豬頭在搞爛事,但有些爛是有需要底線的,我們亂搞,可是底線在哪裡。我們什麼時候可以不要老是講些大理想來扣別人帽子,理想是給自己的,是一個人夜深人靜,或是徬徨不安覺得自己活著到底在做什麼的時候,拿出來省思的。 真的,我們是不是要再多看看現代這些,不這麼高舉俠義的武俠小說(甚至我們來談談色情小說吧),改變一下我們看事情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