類柏拉圖式戀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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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國外工作屆滿的前三個月,我遇上那個小我七歲的男孩。
  對我而言,你是個急著當大人的孩子,可我這個姊姊,卻貪戀了弟弟的溫暖擁抱。
  你不愛別人叫你孩子,總試圖把自己和成熟劃上等號,姑且不論你是否真如我想像那般不諳世事,但至少我們有心知肚明的默契。知道時間太倉促,而我們相遇得太晚,於是只是曖昧,接著牽手、擁抱、接吻、愛撫。
  除了做愛。
 
  不喜歡來自職場的流言蜚語,可茶餘飯後的緋聞竟變成了一種奢求。
  觸手不能及的關係。
  那天晚上,你依偎在身旁,讓我不禁莞爾能獨佔你的可愛,但一種太過熟悉而感傷的情緒向我襲來,於是,淚水沾濕了枕頭,而你察覺到。
  那時的我剛失戀。
  「為什麼要這樣毫無防備地睡在我身邊呢?害我想起了前男友,」我說,「為什麼會這樣子?代表我還對他有感情嗎?」我討厭這種念舊情緒。
  你什麼都不說,只是拿出手機寫下:「Live in the moment , forget the past.」
  但要怎麼放下?不經意時,總會察覺到那些回憶的殘影。
  「那就是為什麼弟弟現在在姊姊身邊啊!」你靜靜地回答,口氣是理所當然。
  「為什麼要跟我搞曖昧?又不會喜歡上我,你到底想得到什麼?」我不太記得你的回答,大概是關於其實有喜歡我、嘴上不說而已。  
  於是我繼續摟著你,「等姊姊回去台灣,你會捨不得嗎?」你點點頭,「那會想我嗎?」一樣的回應。
  說出不想傷人的謊言時,都會被解釋成一種善意,因此我並沒有相信。
  「就算你講的話是騙我的,這樣也夠了。」至少那些甜言蜜語,你還願意說給我聽。
  靜默了一會兒,你突然這麼說:「⋯⋯真的⋯⋯沒有騙妳。」接著在沉寂的氛圍中,我感受到懷裡的你,微微顫抖的肩和幾乎不存在的啜泣。
  這孩子竟為了即將遠行的我,哭了。
  察覺你的背對是想隱藏,扳過你的肩讓彼此面對面,我擦拭那臉上的不輕彈,「怎麼哭了呢?別哭啊!姊姊最受不了男生哭了,你要姊姊怎麼辦啊?」你依舊沒說話,只是緊緊抱著我撒嬌。
  真的是孩子啊!我想。這樣直接而純粹的情緒表達,捨不得和心疼的憐憫幾乎都超出了警戒線。
  無論是這次,甚至是之前的無數次,你都試圖想與我發生關係,而每當愛撫完,我總用僅剩的理智強行拒絕,「什麼都可以,除了這件事不能做,」我曾對你說過好多次,「你是第一次對吧?」雖然你總說自己是男生,無所謂,「就算是這樣,第一次還是要留給你喜歡的人,懂嗎?」曉以大義包裝著我的私心,想留住最後一道防線,守護這類柏拉圖式的愛情。
  「⋯⋯那如果我說喜歡姊姊呢?妳會答應嗎?」你還是一次又一次的不死心。
  「是嗎?還是因為你想跟姊姊做才這樣說?」幾次下來,我明白這大概是依循本能的尋歡的引誘,從未清楚說明的喜歡,遂成為我反將一軍的理由。
  然而你一聽到這句話,臉上瞬間出現一絲怒氣,接踵而來的再次背對,我並未計較,因為寵你所以哄你,不是覺得佔下風才低頭,我要你的單純,就得接受你的偶發任性。
  「明天來約會好嗎?當一天的男女朋友。」在不能改變離別倒數前,這是個把握當下的決定。
  「明天一整天,你都是我的。」勾起的嘴角牽動酒窩,說出了這樣霸道卻窩心的話。
  誰不喜歡?
  弟弟會真的喜歡上姊姊嗎?如果這些都是出於你甜而不膩的真心,果然會讓人不知所措。彼此都不知道,要是能再多一點的時間相處,也許就不會像這樣珍惜現在,刻意忽略即將迎來的道別,我們努力表現出不難過的樣子。
  你是第一個對我說:「做我女朋友吧!」的人。雖然你訝異這種事本來就應該親口說的,只能說,我遇到的人都不存在這種想法,每個人對愛情開始的處理方式都不盡相同。
  很美好的。
 
  我想女人就是這麼容易被感動的生物,就算老是說自己很理性的我,似乎也擺脫不了這種天性:總是會被「第一次」的悸動束縛,想忘都忘不了。
  然後便對給了自己「第一次」的人難以忘懷。
  依循那股熟悉的純粹,喜歡的程度逐漸加溫,但現在卻只能強制冷卻,就連「不要離開我」這樣的話都說不出口,一切都會回到原點,不能有什麼開始,必須結束。
  所以兩天後,我故作大方地回應你:「還是當朋友吧!」這句話。
  以姊姊的身分裝作不在乎,不想當悲劇的女主角,於是我把自己拉了回來,最終還是承受得起,因為姊就是姊啊!灑脫轉身、華麗落幕,人生總要體會一次這種乾脆俐落。
  回到台灣後,沉積在心底顯而易見、無法消弭的思念,是因為連說想念都沒辦法吧!情緒一層層堆疊,站在頂端的我隨時會崩壞,而聚思成塔的高牆卻屹立不搖。沒了話題、丟了音訊,我們各自回歸了星球,從此不再有交集。原來打從一開始,我們都不相信自己,不相信對方,不相信「遠距離戀愛」這種鬼東西,不習慣孤獨、太渴望溫暖、過度依賴擁抱,而「遠距離戀愛」,給不了我們想要的東西。當等待的時間總是比想像中的長,是不是起初擦肩而過會更好?何必換這段難以言喻的過往?
  根本不是真正需要愛情,只是把寂寞當藉口啊!
  「和你談戀愛就像一場遙遠的異國旅行,沿途都很開心,可是明明知道,不可能在那裡定居……。」後來在書裡看到這行字,心底的某個位置像被針扎似隱隱作痛:用來形容我們的關係再貼切不過。
  此後我幾乎能夠不帶一絲情感去訴說,倔強的自尊心、好面子塑造了事不關己的冷漠,處之淡然到這樣的程度,似乎讓我變得堅強,至少在別人看來,一直是處於優勢的樣子。越高高在上,一旦摔下來,便是粉身碎骨,只是這份危機和風險,從來不在他人面前展現。
  說什麼不喜回味,用文字記下回憶的人,卻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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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與短篇、小眾文學集散地,生活揉捻成故事,用文字賦予靈魂重量,來一趟人間,得活得盛放燦爛,連遺書都要寫得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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