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務女孩(二十六)

第十章：紫玫瑰傳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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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學時期，南宮羽偶然間參加一個刺繡業者主辦的新詩獎，因而認識刺繡業富二代尼斯藍。

那年秋天，南宮羽剛上大一，尼斯藍就不小心在校園撞到南宮羽。那種撞，是很紮實地撞，南宮羽手裡的精裝書、背包、以及鋁箔包飲料，全部飛起來，然後暢快落下，南宮羽也跌坐於地，右臂和大腿隱隱作痛。

「對不起！妳還好吧？」尼斯藍想扶南宮羽又覺得男女授受不親，在尷尬中一邊手忙腳亂地替南宮羽撿東西一邊問。

「沒事。」南宮羽起身拍拍長裙，略點一下頭，表示無大礙。

當他們四目交接，尼斯藍忽然眼睛一亮。

南宮羽沒看見他眼中的亮度，只迅速從他手中拿過來自己的背包、書和飲料，轉頭離開現場。

他追過來：「請問妳是哪一系的？」然後，他瞄到南宮羽手中的精裝書：「喔，我知道了。」南宮羽看著他，忽然覺得他有點……老。不是年老的那種老，而是他看起來似乎比一般大學生年長好幾歲。

「妳叫什麼名字？」他又問。

南宮羽沒理他，轉身，快步離開，趕去上課了。

尼斯藍只好望著南宮羽的背影消失在操場另一端。

這是他們的初見。

冬天開始時，學長姐在網站發佈新詩獎的消息，並鼓勵學弟妹踴躍參加。據說獎金很高，消息一傳開，許多人已經著手準備了。

南宮羽對文學獎沒興趣，要不是文學史教授一直催她去試試看，她才不參加哩！另外，還有一點，是南宮羽在截稿前幾分鐘將詩稿寄出的主要動力──她在系上網站的留言板看到大家談論該新詩獎的獎盃──除了高額獎金外，獲獎人的作品將以頂級埃及棉的繡線繡在蕾絲網紗布料，詩句會排列成翅膀形狀！！！而且，頒獎典禮時，「翅膀」邊緣將以細鐵絲撐出立體感，這「翅膀獎盃」將裝置於獲獎人後背，營造「詩意飛翔」的概念。

「嘖嘖嘖，這實在太犯規！正牌的一隻鳥在此，竟然有人要頒發假翅膀？乾脆去湊湊熱鬧，看看他們能做出怎樣的栩栩如生？」於是，南宮羽按下送出鍵，詩稿順利在截稿前抵達主辦方。

她送出去的是昨夜的〈紫色夢境〉：

　　霞光浮動的湖面匯集細紋
　　夢逐漸成形
　　愛的容器
　　煙與霧相遇
　　時間靜靜的不再辯解
　　水深暗影

　　如筆佇立的樹林
　　滴漏的墨暈開整片神秘
　　儼然紫
　　不經意虛構一具幽靈
　　所有的禁忌已消蝕輪廓
　　黃昏撂下熄滅的火炬

　　試著描述你
　　一千個詞語彷彿無盡
　　舀一勺遺忘的湖水
　　煮一杯前世在唇邊徘徊
　　吻過的詩句全數沈沒
　　化作失眠的魚群

　　試著掀開夢境
　　陷落在黎明前的關卡破碎冷冽
　　像湖的遼闊無以收留季節
　　一圈圈波紋穿上慢跑鞋
　　凌空踢踏
　　未經註解的圓缺

尼斯藍收到最後一份參賽詩稿，某種程度上，這算是他們的二見。

正式的二見，是在頒獎典禮上。

南宮羽沒料到自己會得獎，她原想藉由參加詩獎取得入場觀賞頒獎典禮的資格，沒想到她從初審、複審到決審，關關難關關過，竟獲得「特別獎」殊榮。

首獎、二獎、三獎都是男生，獎金分別是三十萬、二十萬、十萬元，主辦方把千元鈔票捲成玫瑰花狀，再紮成鈔票花束，由刺繡企業的董事長頒給獲獎者，之後，再將詩歌翅膀繫扣於他們的背上。三位男生的獲獎氣勢，凌駕於其他文學獎得主之上，彷彿詩歌翅膀真能載他們飛到雲端。

特別獎的獎金是九萬九千元，頒獎人是刺繡企業的總經理，他手上的九十九朵花是真花，是新鮮的九十九朵紫玫瑰，九十九張千元鈔捲成細筒狀，塞在半開的花苞中。

南宮羽接過刺繡企業總經理頒發的獎金，以及繫扣於背的詩歌翅膀，她靦腆地面對台下觀眾，接受大家鼓掌歡呼。

忽然間，她在觀眾席發現尼斯藍，他坐在觀眾席中央，正對著她微笑。

觀眾持續鼓掌，不到三分鐘，南宮羽便昏倒在台上。

像一隻受傷的鳥，側躺而下，詩歌翅膀凌亂交疊，被壓倒的詩句，一句牽著一句，從蕾絲網紗布出走，一句一句，最終拉成了一條長長的繡線，橫臥於觀眾和南宮羽之間。

細筒狀的鈔票從紫玫瑰花苞中滑出來，詩句像捕蠅草撐開維納斯的睫毛，瞬間捕獲、吸取、黏合散落的所有花瓣。因而，每個字得以迅速竄升、長高，幻變為一枝枝巨大的紫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