鱷魚必殺技的團員們。由左至右分別是:主唱兼吉他手蔡緯儒、鼓手林康暐、吉他手江東霖(江東)、貝斯手黃彥然。
「我們可能沒有那麼『新竹』喔!」訪談還未開始,鱷魚必殺技的主唱緯儒就略帶歉意地說。時間是晚上11點,夜色昏暗,平常都在工作的團員們陸續從各個城市抵達,最晚到的鼓手康暐,剛結束在中壢樂器行的教學。
鱷魚必殺技正式成團於2015年,由主唱兼吉他手蔡緯儒、鼓手林康暐、吉他手江東霖(江東)、貝斯手黃彥然組成(上圖由左至右)。對於總在新竹練團的他們,風城像是集合站,卻也是一切的起點。跟直覺或許恰好相反,這樣的狀況再「新竹」不過了。
我們都沒有什麼朋友
鱷魚必殺技最初的成員緯儒和江東是高中同學,就讀新竹高中。回想起以前的生活,他們笑著說:「我們都沒有什麼朋友!」曾是加入高中熱音社的緯儒自認是個幽靈社員,當時買吉他只是因為覺得帥,買了也沒什麼在練,就那麼放著,反而聽歌居多。真正跳入「玩團」這個大坑之前,他們更像是熱愛音樂的聆聽者。就連當時參加熱舞社的江東,也還記得在東門城成發時,聽到隔壁熱音社成發演出了回聲樂團的〈感官駕馭〉,很驚訝原來台灣也有這樣獨特的樂團歌曲。在成為樂手之前,每個人其實都只是平凡的聽眾。
大學畢業出社會後,生活渾渾噩噩地度日,兩人突然覺得該來弄點東西,不然太無聊了。就這樣弄了一首DEMO:〈危險的想法〉,上網開始找樂手湊咖。就像每個新誕生的樂團組合,一切都是緣分使然,找到了當時擔任竹教大熱音社社長的彥然,和擔任音樂老師的鼓手康暐,「鱷魚必殺技」就此成軍。
為啥叫鱷魚必殺技?
其實樂團本來叫做「黑皮三國志」,後來改名叫「鱷魚必殺技」,源自一部我們很愛的卡通《天兵公園》。故事是這樣的:《天兵公園》其中一集,阿天耍白痴,引發了連鎖效應造成未來的搖滾巨星一個個來到現代,殺掉名字比自己還要酷的搖滾明星。一堆搖滾明星大亂鬥後,最後一幕,又一個人從未來飛過來,然後問:「這裡有人叫鱷魚必殺技嗎?」故事就結束了。觀眾其實不知道鱷魚必殺技是哪個角色,只知道是一個搖滾明星。覺得這個名字比較像我們,很搞笑,也沒有那麼假掰,就這麼定下來了。
2017年的不差生活節算是改變鱷魚必殺技的重要起點,那是他們第二次上台演出。「表演得超爛的!」說起那次演出,團員們有些不好意思。當時演出經驗嚴重不足,連上台setting都不會,台下音場什麼都聽不到。雖然結果有待加強,那天卻遇到許多貴人鼓勵他們。組團三年多,在台北、台中等地演出,認識許多音樂前輩和共演團體,卻仍然難忘新竹
城市與創作之間
被問到對新竹音樂場景的印象,或者新竹對自己的影響,每個人都露出為難的表情:這本來就不是一個音樂產業蓬勃的城市,音樂圈的大家都各自摸索著。站前廣場和東門城大概是最主要的音樂場景,彥然聊到,擔任竹教大熱音社社長期間,常會和不同大學串連聯合成發,例如曾經串連五所大學的「風浪音樂節」。這些演出活動大多脫離不了市區露天公共空間,但反過來說,他也觀察到新竹的聽眾「只想聽免費的表演」。
而對於竹中畢業的緯儒而言,除了懷念從後站走到市區的那段竹中歲月和牛排蛋餅(用力畫線),高中記憶也是重要的創作來源。「我的創作靈感,大多來自一個很失敗的青春期。不管是愛情、同儕關係,高中那三年其實沒有過得很快樂。」從五月天到滅火器,青春期經常是樂團創作的母題,然而,青春期未必是快樂的,也未必只能代表夢想與熱情。鱷魚必殺技,或許找到了最屬於他們的表達方式。
身為與新竹有不少緣分的樂團,城市經驗或許沒有直接成為歌詞內容,卻仍然構成了某種氛圍,讓生活觸角伸入創作的縫隙。某一日,緯儒剛跟江東在竹教大練團室練到半夜,開車準備回苗栗睡覺。那陣子兩人心情都不是很好,車行至一處街口,抬頭望著路燈。江東突然說:「我覺得最近生活很沒有真實感。醒著都覺得這都是幻覺,譬如那盞路燈,我覺得砸下來砸不死我,這些東西都是假的。」這樣的體會,最後化為〈檸檬〉一曲中的歌詞:「我曾膜拜遠方的光/清晰的晚上/追逐的路燈不斷扭曲著/慾望告訴我什麼也別再想/隨思緒搖晃/已經厭倦所有的計畫」每當演出唱到這首歌,他們腦中總是浮現當時的街景。
玩團這檔事
「玩團太累了。我覺得男生長得帥才是帥,長相好的人做什麼都好,都是附加價值,長相不好的人玩團也沒用。」對自己長相很沒自信(?)自稱社交弱勢是樂團核心價值的鱷魚必殺技團員們,說出許多新樂團起步面臨的心酸。
新竹對於玩團這檔事是友善的嗎?對於練團、學習樂器來說,或許跟其他城市差不多,但走到演出階段,總會多了許多現實成分。「玩團就是要人來聽嘛!你再屌,沒人來聽也沒有用。」樂團表演其實相當現實,講求票房和知名度,一旦主辦單位無法創造足夠的效益,長久下來樂團也不一定願意來表演,形成惡性循環。「欸這麼說也不對,說不定就因為我們不夠大咖所以沒人來聽。」即使團員們相當謙虛,仍多少反映了新竹作為音樂圈外圍城市的現況——客群養成之必要。
例如台北除了活躍樂團數量多,常態性的演出空間例如The WALL、PIPE、Revolver已經養出固定聆聽表演的聽眾,客人可能未必知道今天演出的團體,卻還是願意購票入場。能做到這樣,說明有些聽眾已養成固定出入音樂展演空間,聆聽表演的習慣。相較之下,大部分的城市聽眾還是會「看團決定要不要買票」。這無可厚非,卻說明了音樂場景活躍度的巨大差異,也說明了除了台北觀點,我們需要更多元的音樂場景觀察。
困境需要有志之士來突破,突圍者可能是一股傻勁砸錢做場地的Live house經營者,也可能是願意到其他城市表演的樂團。例如新竹這幾年包含彌聲工作室、風 Live House在內的變化,就漸漸改變了新竹的音樂場景。表演場地的變動,演出者可說再敏感不過,然而場地經營的心酸,他們也是看在眼裡。
給粉絲(?)和讀者的話
「我們粉絲很少啦,不然講給《貢丸湯》讀者好了。」如果真的要送給讀者們一段話,鱷魚必殺技的緯儒說:「多給自己機會,聽聽不同的聲音吧。說實在的,生活真的很無聊。不管是學生還是上班族,會想玩團也不是想揮灑夢想、青春,其實就是找樂子而已。」生活如此苦悶,總是得努力為自己創造更多新的經驗,嘗試不同刺激。
彥然跟康暐則一起對青春的學生們有話要說。曾是大學熱音社社長的彥然觀察到近年來大學熱音社的活躍度越來越低:願意學習熱門音樂樂器的人,越來越少了。「可能都去打手遊、玩抖音了吧!」然而,長期從事音樂教學的康暐說,桃園、新竹地區還是有非常多的學生,只是可能玩團的多,練琴的少。「就來學吧!很好玩的。」
江東最後說:「像我們很喜歡一些偽紀錄片,用很爛的儀器,很廉價的方式製作,可是很好玩。我覺得這樣很棒,或許能有更多聲音,更有趣的事情發生,而不是每天都在看一些大型商業製作。」有時做事不需要站在多厲害的起跑點,而是能跟同伴們一起做些好玩的事情,這就夠了。
不一定很有信心,可能很厭世、很爛,但無論如何很好玩。這樣的想法除了是鱷魚必殺技玩音樂的核心精神,大概也可以送給每位新竹的聽眾:這座城市可能難有台北的大排場,不過還是可以很好玩。多聽聽不同音樂吧,每一張你購買的門票,都是一點一滴對風城音樂場景的默默支持。我們一定可以玩出點不一樣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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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謝爾庭・攝影/董昱・照片提供/鱷魚必殺技、蔡曼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