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三蓮的丈夫宋正遠罹癌過世,她發現保險金的受益人並不是兒子呈希,而是丈夫的男人,阿傑。
電影用現今同志議題中的「重要三方」來呈現,同志、反同方、孩子,他們在這混亂的百日中互相打擾、衝突,形成一個搖晃躁動的平衡。
當劉三蓮飆罵阿傑破壞家庭、變態、死gay,而阿傑一臉蠻不在乎,只覺得這對母子真是叨擾人。失去父親的第九十五天,十四歲的宋呈希問,小三和小王,誰會贏?
輸贏隨著宋正遠的離開,開始計量。
這個故事不是要在生死上賣弄悲情,就像劉三蓮覺得自己更悲情,老公兒子都跑向別人,自己省吃儉用、送兒子去私立學校、盡量給孩子最好的⋯⋯,劉三蓮正是任何一個我們身邊任勞任怨的女人、妻子、母親,家庭對她也許曾經是一種人生夢想,卻不知道什麼時候變成犧牲人生。她問神,神不答,再問醫生。最後是呈希告訴她,我又沒有叫你這麼做。三蓮心中長期的無能為力,原來也轉嫁到兒子身上。
宋呈希原本以為自己很「討厭」媽媽,直到從醫生那得知另一種感覺叫做「無能為力」,媽媽的嘮叨、媽媽的悲戚都讓他無能為力,大人的世界很奇怪、他們在乎的東西很奇怪,但呈希不是討厭大人,他只是想知道為什麼,然而最奇怪的是大人都不願意告訴他為什麼,媽媽也是、爸爸也是、阿傑也是。
他賴在阿傑家,可以達成的目的有很多,找保險金、遠離劉三蓮,他還能知道爸爸都去了哪裡、爸爸為什麼離家、爸爸待過的那個劇場有什麼,還有阿傑到底是不是壞人。
呈希說,他一定是壞人,因為他一滴眼淚都沒流。不僅沒哭,他也沒有暴瘦或是消沈,阿傑只是會不小心買了早餐到醫院。他也沒有把自己關在家,每天依然在劇場、家裡穿梭,他只是偶爾會聽見老公的聲音,只是讓宋正遠讀一半的書繼續攤著同一頁。
阿傑只是準備重現當年的《假期愉快》,儘管經費不足、票房不好,他的日子還是繼續頑強的轉,死亡不可怕,對阿傑來說,一萬年才是更無盡的漫長。
他的時間早就凝結在十七年前的舞台上。
有人即便掌握了愛裡的包容與承擔、做到了陪伴病痛與生死、用餘生的力氣去想念對方,社會還是會忽略這些,然後用力去批判他們,或是指責他們讓父母傷心。「為什麼我愛你,我媽媽會難過?」身在讓這種問題被問出口的這個社會,才是最悲情的。
三蓮問,難道他一點都沒有愛過我嗎?我好像可以明白,這才是她最在乎的事,保險金不過是劉三蓮賦予的、宋正遠愛過她、愛過這個婚姻與家庭的證明。
悲情的解藥,是接受愛本來就存在許多形式。
當三蓮看到阿傑在舞台上撥動風鈴、想起正遠與她相識的那天,宋正遠給她的,一直是飽含感激的一串風鈴,是一生溫柔與尊重,但只是人生的一部分;而他給阿傑的,是從生命底端萌生的熱烈與洶湧,是峇里島上的炙熱,是他的全部。阿傑的風鈴跟自己的始終都不一樣。
劉三蓮或許也終於明白,這部舞台劇就是阿傑,劇裡有宋正遠,而他曾經只在幕後,今天要走出去了,面向著台下這些不全然理解他的人。
舉辦在百日的公演,阿傑最後一次回頭望,祝最愛的人假期愉快。再回頭時,另一個最愛的人,帶著沒有條件的母愛走向他。
最後小三和小王沒有輸贏,託對方的福,他們都抵達過最和煦的島,並且在離開之際,那些先來後到、能不能愛的問題,也一併留在那。好好理解才能好好告別,然後好好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