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印尼朋友尤斯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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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覺得我很幸運,不是以雇主的身份認識你,而是以朋友的身份。如果是一位雇主,我不知道我會是什麼樣的嘴臉。
尤斯妮:對啊!感覺你應該是很難伺候的雇主。

我工作於燦爛時光東南亞主題書店,我們書店存在的某種意義與功能,其中一項是提供在臺灣的移工有機會看到他們的母語書籍的服務,所以我比一般人更有機會認識到移工朋友,尤斯妮就是我在書店工作時遇到的自印尼的移工朋友之一,沒意外的話應該會是我人生認識的印尼朋友中最要好的(雖然不知道她是不是這樣想)。

雖然我有很多印尼朋友,但會的印尼文只有你好、謝謝、再見,不知該開心還是傷心,印尼朋友們在如此艱辛的工作環境中練就了一口流利中文或台語。尤斯妮中文的聽說讀寫能力,是許多台灣人遠不及的,我們見面的次數都要依雇主可以放風的時間而定(現在是兩個月休一天),更常的是彼此用臉書訊息聊天(當然是用中文)。

尤斯妮擁有非常好的中文能力,主要有兩大原因。尤斯妮在臺灣第一個工作是照顧兒女旅居在外的高齡奶奶,因奶奶不識字,必須獨自照顧奶奶的尤斯妮,在帶奶奶去不同地方的路標之間,每天陪奶奶看中文字幕發音的韓劇,短時間習得中文 ;尤斯妮是樂團蘇打綠的粉絲,因為想聽懂並一起唱蘇打綠的歌努力學中文,更因為讀懂了歌詞,療癒了他的鄉愁,跟奶奶鬧彆扭躲到廁所聽歌時也很奏效。

尤斯妮:奶奶失智之前非常「盧」,但失智之後變得很可愛,我們每天都會親親,嘴對嘴喔。

尤斯妮與奶奶的感情非常好,聽了許多他與奶奶之間的故事,在我聽來覺得很羨慕,同時反省北漂之我對於家人的疏遠。有許多女性移工,投入到臺灣的家戶裡擔任看護工,因為認識許多印尼朋友,我很深地感受到她們對於被照護者的用心與感情投入,遠遠高於原本的家人。臺灣是由這些看護朋友,擔負起臺灣老年人的幸福生活。

我:謝謝你來到臺灣照顧奶奶。(雖然奶奶不是我的奶奶,我也從未看過奶奶)
尤斯妮:我覺得我不是在工作,是在陪奶奶過日子。


尤斯妮與奶奶之間的好感情,其實承擔了許多事情,但最沈重的應該是「離別」這件事。從家裡、養老院到安寧病房,尤斯妮相偎相依高齡九十幾歲的奶奶人生最後的日子。於安寧病房的時間,尤斯妮擔負了原本家人應該承受的情緒與感傷,尤其是奶奶與病魔抗爭辛苦的模樣,給予如同家人的她很大的精神衝擊。所以我在談及奶奶時總是小心翼翼,因為直到現在聊到奶奶她仍需忍著淚液。


尤斯妮:我打算回印尼了,應該不會再來。


尤斯妮來到臺灣已有九年的時間,她已非常適應臺灣的生活,我其實很意外她會在這時間點做這個選擇。

尤斯妮:其實我是因為害怕,不想再經歷一次,所以先逃跑。

最近,是我要練習「離別」這件事,與我可愛的朋友,尤斯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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