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絡收費Channel的形態正影響日本電影界的發展。今日的日本電視劇和電影同樣有它的混雜性,收視不理想的電視劇不代表在戲院不賣座。最早感受這種混雜性,相信是在電視圈四十載的大導演堤幸彥。
令堤幸彥一夜成名有上世紀九十年代的《金田一少年之事件簿》,平均收視20%,寫入日本的電視歷史。代表作還有由千禧年開始拍足十四年的《圈套》(或譯作:《Trick》)、改編小說的《在世界中心呼喚愛》和《二十世紀少年》連續三章。他的電視作品是收視保證,憑着他對電視的成熟操作,從電視搬上大熒幕的電影無不賣過滿堂紅。堤幸彥的電視劇已被奉為經典,經常被網媒作為「網絡選舉」的題目──「你最喜歡堤幸彥的作品?」那堤幸彥如何看自己的作品?
白髮蒼蒼的堤幸彥不談收視佳作,今次談自己「喜歡的」。「我老了,行家都說電視劇要年輕人拍,需要體能,不要給長者拍呀。事實真是這樣的。我亦是時候認真拍自己的電影了,不能懶惰呀⋯⋯」年過六十歲的堤幸彥攤開新作《12個想死的孩子》小冊子,向記者大讚新派演員演技出眾,又侃侃而談在電視劇遇過的困境,臉上從容愉快地溜了句「我仍然享受拍電影」。
想死
《12個想死的孩子》改編自沖方丁的小說,十二名少年相約「集體自殺」,最後竟多了「一人」!懸疑的羣戲是堤幸彥的拿手戲,堤幸彥不再是玩弄懸疑,是問:一個年輕人為何尋死?
年輕人互相猜忌又渴望被傾聽,堤幸彥在《12》很會捉緊這一點。
「我已經六十三歲,對於一個導演的生涯,還有很長的路。死是什麼呢?我經常想。」關於死,堤幸彥不避談,反而感到有趣。《12個想死的孩子》更被日本政府選為推薦電影,厚生省甚至用電影製作宣傳句子:「想死,至少找個人說出口。」記者問堤幸彥這是《12個想死的孩子》想表達的信息嗎?堤幸彥望着日本的工作人員,相望而笑:「不是,年輕人總有一刻是『呀~去到盡頭了』,那一刻有想死的念頭,這個我能理解的。」
電視遊戲
二十歲出頭的堤幸彥,披着長髮參與社運,拿起結他唱他的搖滾音樂,在父母眼中是一名賺不到錢的不良少年。「父母期待在社會做一個穩定的上班族,買房子,這就是好人生。我不是這樣想,可是我無才能,又不甘心做苦工。前路茫茫,前面只有死路。」廿一歲之前,堤幸彥從沒有想過做影像的工作,那時遇上現今AKB48的創辦人秋元康。秋元康帶他入行,堤幸彥有了工作,暫時放棄尋死的念頭。
堤幸彥在拍攝上提不起勁,只當電視劇是一份工作。「我不明白為何秋元康他們這樣愉快,環顧拍攝現場,只有我不開心!」跟着電視劇的製作「遊戲」,到《金田一》,堤幸彥在收視中取得空前的成功,他說當時製作部的高層不知是激勵還是施壓,高層向他說:「你要為收視而拍,來吧,拍一齣比《金田一》更高收視的電視劇。」同時間,《金田一》的電影一直在開拍,堤幸彥在電視的收視「遊戲」中迷失。
別人眼中的電視收視保證大導,對他來說,電視劇是一場充滿計算的「遊戲」。「電視劇是一場用腦的遊戲,晚上9時到10時中間有什麼的節目,有什麼廣告。有很多東西要考慮。電影不是這樣,是令人有印象的電影,講求的是拍攝手法。」
《金田一》之後的迷失,令堤幸彥在創作上有強烈的負重感,「我好像失去了自己的世界觀,直至我決定拍《ケイゾク》。」1999年電視劇《ケイゾク》用黑色風格包裝神探,贏盡口碑,打破陽光刑事的傳統。堤幸彥在電視劇自導自演,他拍得十分過癮。完成後,堤幸彥沒有太在意收視,「我自由了,我終於在拍攝尋找到快樂。」當時正值四十歲創作高峰,堤幸彥坦言那時向自己承諾「是時候認真拍攝了。」
代溝
前作改編東野圭吾的《人魚の眠る家》談生死,今次《12個想死的孩子》同樣探討生死。相約集體自殺的年輕人各有原因,互相猜忌,堤幸彥放手給年輕人去感受角色。他認為作為一個創作者,必須坦誠,「我說我了解年輕人的想法,這是騙人的。我也年輕過。絕望的感受我嘗試過,但畢竟時代背景不同了。」 在廿五天的拍攝日子當中,完成一百四十頁的劇本,堤幸彥利用五個鏡頭捕捉演員的表情。先試拍二十頁劇情,再給演員看playback,讓他們思考這樣的「力量」夠不夠。檢討後再開機,一切都變得順暢。
改編
今日的日本電影界又流行電視劇改編成電影的熱潮,弔詭的是收視低的電視劇,改編成電影之後,作品票房卻十分理想。堤幸彥2016的電影作品《RANMARU 神の舌を持つ男》是其中例子。堤幸彥新作網絡電視劇《SICK’S》在網上亦甚有口碑,面對流動的觀眾羣,堤幸彥樂在其中,「現在的觀眾分得很細,拍成電影,小眾觀眾支持,都有不錯的成績。」追趕收視的年代已成歷史,堤幸彥向這個「遊戲」輕輕說聲再見,在作品中尋找自我。堤先生,最後一個問題,你是改編能手。如果觀眾不滿你改動原著的地方,向你投訴,你會怎麼樣?「真的,我會好開心。」堤幸彥開懷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