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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e Safe, Take Care：The Fur. 的室內樂

疫情永無止境。我已數月不曾聽團，上次還是十一月底 Toe 台北巡演，我們在寒風中排隊打顫，聽見路人哼著 Goodbye。。回想起來，那個時機似乎就是流行病尚未曝光的引線頭。儘管人人足不出戶能觀察到諸多有趣現象，但令人心碎和惶恐的消息從未停過，也許真正的試煉在於如何擺脫黯然傷神的氛圍，認真休息、重新啟動，充實度過宅居的每一天。

The Fur. 最近發布了一支「居家隔離風格」的 acoustic live 新歌〈Car of Yours〉，效法許多悶壞的音樂家進行線上表演、即興錄製，給同樣悶壞的聽眾遠端注射（吸、吸毒？）。這首歌本是未來將發行的新專輯最後一首，如今世道灰心，便提早搬出陽台，宛如一盆小花、一瓶電解質飲料、一個曬暖的枕頭，助人養足精神賞心悅目。

「太陽從東邊地平線升起，我不再畏懼...」想起去年十月左右寫的一則日記，關於去看 The Fur. 演出的那個夜晚。走回家的路上我曾這麼愉快和意猶未盡 ── 儘管窩在屋裡的我大半亦是如此，捧罐酒看電影倒立床上看書聽音樂頻頻竊喜。無論如何也盼望在風裡跨越馬路，感受陽光逐漸狂熱。

轉冷之後的季節出乎意料的漫長，我們不安於室，都在等待那個能攜手外出兜風的午後悄悄蒞臨。

October, 2019

The Fur. 發了新作，我一個人去看他們的專場巡迴。那天東北季風剛隆起背脊，海濱道路飛沙走石，行人與騎士彷彿在高速公路上把頭探出擋風玻璃的狗。一年以來的聽團經驗讓我至少不那麼雞飛，備妥財物購買彩膠，收好那些開口笑的飲料罐子，補充手機電量與儲存空間以便錄下一些魔幻時刻。儘管如此，我還是無意間踢倒了某人擺在地上的玻璃瓶，原本裝的大概是啤酒，幸好已經乾了。

舞台燈暗，大銀幕亮，以為是電影站票，結果是 VJ 發功。The fur. 上台，渾身炸毛，這場表演相較以往簡直不同凡響，音浪偏激，節拍暗藏口號，柔軟綿綿歌也能唱得滿是煽動性不禁過嗨，外加數首老派芭樂歌的 cover，群情激奮的目光自帶復古顆粒濾鏡騰雲駕霧。那晚很開心，腳趾疼痛地走向車站，願意相信一些我不曾相信的事物，像是萬物平等或革命拯救世界。我打開手機裡 The Cure 的 Friday i'm in love，延燒這份興高采烈。那是一種微小火炬，獨善其身般悄燃，讓你舉起來，檢視那些準備好熱鬧一番的神祕生日派對：氣球、彩帶和冷藏蛋糕。你逡巡有關愛的場景，在愛裡不假思索，可是不匆忙。

The fur. 的灰色甜蜜作品持續在討論的是友誼、戀家，與個體成長的必然孤寂：

Be safe, take care
A good day, a bad day
A bad day, a bad day, you better take good care...
Come over a thousand miles and let me see you try
Cause I'd be the one you like that we could spend the night time
（Short Stay）

If you always keep silent, you'd never get the thing you wanna get
Until your body is discovered in the backyard of regrets
（25）

以及眼睜睜看著期待的風景隨著時間逝去而變得毫不意外：

You made a joke about your innocence
You laugh so hard like you never did
I sit there like I wanna die faster
It is what it is, nothing special
It is what it is, no matter where you go
（We Can Dance）

How did you grow up without friends
Baby time has gone and now you're getting older
（Avocado Man）

〈Messi〉則是寫一個孤單的老奶奶走在街上，渴望 Messi 來對她說說話。靈感來源相當奇妙，是作曲者柚子遇見一個非常熱愛球星梅西的迷妹，於是想，若梅西的身影能陪伴她到老、到她一無所有、舉目無親時，她會很希望有一通電話響起，而對面就是年輕時崇拜的偶像。或許終其一生，偶像根本不曾知道你的存在和你敞開的愛，但你總是因為遙望著他，又願意繼續活在飄渺的宇宙裡。

他們的歌儘管旋律愉快，卻是憂傷內裡的分段式溫暖抒情。所以悼慰過往陪伴，同時信任光陰之美。

Wake up in the morning
You say hi
You say bye
In that summer
I'll be there
（Little Song）

微小的歌，意在呼喚與省思自我，去貼近真實的成長，去看看歲月對我們做了什麼，使我們遺憾、失望、言不及義，卻堅韌。反覆摔打的嚼勁也好，鬆鬆軟軟醞釀糖絲也好。總之是還自己一個無害的模樣。

新歌《Best Comedy》的正反兩面〈Movie Star〉和〈Best of Me〉離不開這個主題，講述生活的吃力和確幸：「Living like a movie, and we're the movie stars.」我非常喜歡〈Best of Me〉，大概是因為比較像情歌，平靜眷念一個舊情人。

Lost all the words I wished to say
On the day we met
Instead of looking into your eyes
I started to sing

Turned on the radio, du-du-lu-lu
Here I am, having lunch alone
Phone never rings, and I look into my plate
That's my food and there's nothing more

「我不去注視你的眼睛，只是唱起一首歌，打開收音機，嘟噜嘟嚕，我在這裡，獨自吃著晚餐，手機不曾響起，我看向盤底，除了食物沒有其他任何東西。」

我覺得這樣寫好美，好荒涼，但不浩瀚，僅是一個小小的格局，容得一身在此專注品嘗酸楚。就像舞遍內在房間每一個角落，疲倦的時候坐下來睡覺，貓伏在膝上，月光告訴你未來的夢。那種和諧。那種空曠。

我很喜歡 the fur.，相當感激自己在兩年前逛 bandcamp 時不小心捕捉到〈Final Defense〉這獸毛麟角，一路看著他們拖擺一身溫吞睿智粉紅毛皮行走江湖，不疾不徐用心前進，而我許願他們寫下的歌能一直陪伴我。

同場加映
November, 2018

從來就是寫完鮮少重讀的性子，因此讀到兩首神智不清的詩有些訝異。

「我再也不尋思任何安慰的法子 / 重複掉著麵包屑 / 待在原地就可以迷路 / 直到你對著一盤賭局聲稱宇宙不可斗量 / 花俏地推開門跳步到未知極限的船舷 / 因為生活必須這樣茁壯起來」

有時覺得自己是綠得不均勻的苔蘚，還沒找到信賴的一顆潮濕的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