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讀蘇紹連先生《時間的背景》

2019/10/09閱讀時間約 16 分鐘
十、「空著的一張椅子」
  讀到「背景」,開始思索話語與物質背景的倒置,然後才對文字發生觸感。於是有些習以為常的概念值得反轉,背景是什麼?物質是什麼?背景要如何突出?該沉入的主題又如何沉入?話語呢?
一、「你怎麼溺斃,在紙上/...在語言/...在文字」
2014年底,江明樹先生評蘇紹連先生《時間的影像》舉了〈沉睡的魚〉作為長期心靈探索的例證。看了〈沉睡的魚〉之後,我腦子不斷出現〈七尺布〉中裁剪的畫面。個人粗淺的認為,江明樹先生以心靈探索來看詩人的文字是極其正確,不過,我並不認為以夢境來形容詩人的文字適足。〈沉睡的魚〉起句「每夜,我總是用刀片割開手指頭,讓字一個個流出來,流在稿紙上」是一種比不得不成為魚肉更痛切,還得要用刀片自剖自陳為魚肉全面自殘的撕裂。說是人與魚間的比擬、虛實轉換;不如說是繼〈七尺布〉之後,詩人棄絕皮囊之前,一種「面向自性追求」概念的具象呈現,而驚聳、無奈的感覺會證諸於閱眾自心。我想這與時間無關。以詩人的文字性格(當然,這是基於個人極為淺薄的閱讀),與時間同行,或許不在他的思維範圍。
或許詩人發現(體會)時間流轉位移時無可抗拒的必然,為取代無奈的消極對應,捕捉瞬間的切片成為奮力一博的機會,唯一的機會。所以光景、拍攝就這麼落實在詩人的後續發展。比對詩人在臉書上發表的影像照片,詩人慣以第三者見證捕捉,可能就是呼應事物在時間必然下的樣貌的必然角度。而文字形態,應該如襲面的風般親近、如呼吸的輕鬆吞吐。卡夫卡的文字中,死亡是一種必然,但是他事不關己、戲謔的說著生不如死;或是實驗將死亡必然在生之後的概念倒置時,原來人性是如此的扭曲與不堪折騰,撞擊著我們一慣習以為常的自性樣貌。也在這樣的文字衝擊之下,我們被帶領跨越時間的維度、穿透進入心靈的世界。
進入本文之前,回顧先前與文友討論詩人作品的內容。作為過了一段時間後全冊閱讀的比對。
二、「你裁切我的黑色空間」
  作為領頭詩,〈小小陽光〉在時間偶投入的片段光明中照見並開始與畏懼的容顏對望。而在〈我的手掌〉中與器官指涉的後設情境揮別,將時間切片獨立後,嘗試彼此意象間的流動產生聯繫共鳴的最低需求。當切割變成一種陌生化辯證的手段,每段都背負起前集提要的責任。進入與走出車站的起迄概念相對,在閱讀過程中變成深厚的景深,更烘托出器官意義異化分離崩解的肌理。可併讀羅青先生在《從徐志摩到余光中》書中,引讀商禽先生的〈鴿子〉一篇用手與鴿子之間的奇特聯結,各有天地、異趣,也令人瞠目。
  〈圍牆上的塗鴉〉進一步將影子定著,阻隔自己與自己,塗鴉成為間以圍牆的斷代史。逐漸我們蒼老,那些飛竄的小手還在牆上跳躍,而一轉眼,漂浮的模糊身軀死去。表現技巧上,幾十個似無關聯的意象,足以類比共鳴出一個集中概念,當放大成段落帶著厚實的意象彼此撞擊,又會有甚麼火花!假想,分行詩透過字與字、行與行、段落與段落間的衝擊,由細小漣漪造成持續波紋;散文詩,有沒有可能讀來會多一些段落與段落間塊狀碰撞,爆裂的讀感?
  〈在灰色的街道上步行〉以緩慢沉重的步伐踩進一片片蕭索、踩出一片片荒涼、踩向猶自背負的灰色,而我們即將面對或者如何掙脫?也許我們還保有自在思考的神態,「游於歷史的深水潭/蹼,是字形的意義」是耽美的是自外於任何工具進化的,〈書寫〉終究可以來自內在沉思。但是當工具成為強大依賴,吞噬時間而來,書寫反陷入黑色漩渦,亦成為圍牆上的塗鴉消融天地的語彙。這樣的反噬到此為止了嗎?從小小陽光、我與手掌的關聯、圍牆(背景)到灰濛行止,承受喟嘆而終嗎?時間如果是軸,生命是斷裂的一格格篇章,持鏡者如何居間找出意涵,或是透過接續引領出彼此間藉以牽繫的細節。
  這些〈聲音〉,似乎是畫成20世紀漂泊如水煙瀰漫身軀的回音,覆以一床藍色的夢,期待醒轉後一次遠行。詩人文字營造的張力在奇趣描繪中隨處可以摭拾。
三、「話語的藤蔓把我挾持」─以及關於我誤讀的自白
  這些都可能是誤讀。回到寫試讀可能是一種再創作的觀念思索,誤讀要如何合理存在與發展?這或許要回到創作關於經驗認知轉化,以及藝術形式表現技巧來看。因此,這又涉及審美及文字文體掌握,當然是我自身需要持之以恆不斷自我惕勵的活動。
  楊照先生在《獨白》的自序中談到「透過小說寫作,我真實的地觸摸到自己的這層欠缺,小說寫作成為自我教育的一種重要型式,然而弔詭地,這種教育最後得出的結論卻逼迫我可能必須放棄小說寫作,...原來我對這個社會、這些人知道的這麼少、這麼膚淺,了卻自不量力地以為在小說中訴說他們的故事,這難道不是件頂無聊的事嗎?」然而楊照先生不想讓「作品耽溺停留在純然想像意念的遊戲裏,繼續相信小說寫作應該是一種社會意義、價值追求的過程」,楊照先生自嘲式的說了這是老派老式的堅持及困境,而《獨白》中的每一篇,「在一個意義上都見證了」楊照先生在這種困境裡的掙扎及突圍。
  講這些話的時候,楊照先生年方28歲。這些對我來說都是警惕與啟示,鞭策個人在試讀過程,追求更大面向的認知發展。
四、「鐵門後面巨靈一般的笑容」
  回到本書。2003年,詩人在〈在灰色的街道上步行〉中寫「房屋正在消失」,而「街道到了遠方,一併消失」。到了2004年的〈冬天佔領冬天〉中,房屋全體展翅,描繪靜物各種行止樣貌的演化。閱讀節奏到「草叢裡......顫動的空白」展示繪聲繪影的生動可行。空白一旦崩解就是千軍萬馬的顫動,劇力萬鈞;但這些是塵埃,也都是塵埃。這篇寫白的瘖啞、行止的無明,與〈我的手掌〉風格迥異。我們說作者的獨特風格要從那邊關注?光這幾首,有關表現、內涵或集輯的哲思都有可觀,關於通則共感意象的選擇,都有可供借鏡效法的精準。
  試讀的過程,我沒有先讀詩人的跋,僅以自身的淺見記述。最後再對照詩人的跋,尋求最大的誤讀。或許南轅北轍,那是我個人學養的問題;或許掌握意旨,應該也只是猜想詩人的意趣於萬一,例如陷於羅網中的束縛。
  〈候鳥倒影〉讀來似乎是描寫由斗室中面向窗口之所見,在囚住的心思尋求寬闊解脫時面對未明的不堪。這些在陽光出走赴義時成就一次意識認知上的親證,親證移到窗外的初曉,稍加改寫描繪的慣性即動態十足。而「故鄉山水如迎靈之伍/列隊而來」又何其冷冽。鄉愁、白天之黑、焦灼而亡的陽光,都是視覺上的過境,又如此陌然!透過文字安排極度拉扯造成張力,是不是語氣內在個性之一。
  關於童趣的記憶,在〈我的弟弟去遊行〉篇中,詩人將理當跳跳格子、任性要糖吃以及委曲扭捏衣角的童貞,揉進不應也無法被理解的成人世界,但又被稚氣的幻想理解成清流的小溪。這種鋪陳在純真中的掺揉,時不時要吞下難嚥的砂粒,對小小食道是如此劇痛。如果說在詩人的文字中可以學到什麼,〈炭的嘆息〉也是絕佳的例子。原本朗朗上口的「自助旅行/失落的地圖」,一轉身就有更多豐腴的姿態,反思〈自助旅行〉的用法及意涵,除多種滋味並陳,或頓時沉重成喟嘆或是指責。這些情緒即使變灰變白,仍然是囚徒,遺憾自不待多言而又氣血已乾。
  如果說創作是建設一條途徑,引導閱眾前往一個美麗的心靈世界或開啟心靈視野,在這個獨特樣貌的途徑或自白中,要如何窺見作者的點滴思維?〈紅豆〉這篇,平易近人的文字化身展現嘲諷之能。解構網路時代與文字神交的關係,奇趣的描成孤枕難眠、手腳攀漫的畫面,春花秋月的回應與按讚,淋漓盡致。不過,著實委曲紅豆就是。擴大關於情愛議題,杜蘭朵講一種堅貞淬勵下獲致的愛情。在茉莉花背景嬌嗔的鋪陳下,展開爭取的敘事。〈茉莉妹妹〉本質是親近的,卻在各幕起落間分段交錯的情緒互相詰問。人事物變遷影響,啟發讀者思緒與感受的疑竇交由讀者自行釐清;在不繁複的鋪排中,無辜的交纏複雜的必要性。
  〈無關切‧格瓦拉〉縱橫標誌出生、成長、陌生與葬身的四格畫面。披覆時間在出生到葬身的紋身;讀著讀著,隱約在身後有一股吸向終止的力道。從「挖出童年深埋的」追憶,「坐在詩人的鞋子裡哭泣」的昨日,「拉緊的手,掌心流淚」,到「站為一株株野百合」,靜滯為黑色鍋子裏的「凝血」。然後,我們再倒回童年。
五、「傢俱亦尋死,前後沒有關聯」
  〈童年密碼〉回顧不忍卒睹的成長,交雜政權更迭過程高壓的治權行使。文末,赫然發現我們只能在洞洞樂、抽抽樂的排比叢集中,仰望「世界的希望」。讀到這邊,沒有春暖花開面向陽光的感覺,那詩人希望引導我們前往的是什麼樣的世界?或者,到目前為止還只在現象面的釐清與解構,參予的又是誰?然後,我們想到鄭愁予先生的名篇〈天窗〉,在天井大的眼光中管窺想像的最大,悲哀中出現星光。
  詩人的文字,屢屢在靜態樣貌中,檢視聚合與剝離的動態存在。以眼光切割由自己分裂出來的第一者、第二者,詩人成為異地而處的第三者。這種無性生殖,分化出更多感官的顯性存在,以及解構關於自體不存在於存在、存在於不存在的隱性驚悚。而我的閱讀,會期待一種出繭的啃咬方式,引導穿透。
  〈與詩人共枕〉形成對話的演出,與具體又模糊的沉默對話。而詩人的文字,卻抽象的逐漸飽滿與迷漫真實,成為流砂大口吞噬城市。所以,當背景是極待彰顯的觸感或具象,透過主客體各自的形變、彼此關係形變、自我認知的形變,而朝向必然的朦朧。
  這些物我關聯討論範圍還在擴大,在〈大陸旅行團〉中就以壯觀而空無的塵暴,一灘一灘一船又一船大筆劃的輸出。在風情遞變的印象中,預言,觸目驚心的後設場景「真是他們」。〈朋黨〉是對染缸內在關係難以峰迴路轉,顧左右而言他的揶揄。這些都在審視小我與大我之間。於是,在〈鳥府〉首段的縮時攝影中,文字正式面對工業化即將占據、啄食以及解構的窗外,注目來來往往的空白消融滅失在影子之間,而悲觀的冀望對未來還能有一次誤讀。
  再三閱讀「影子廣場……,註定死亡」,還看出一種距離,我與詩人在詩質地、詩構圖美感各項程度上的距離,而我窮全身張力爆破,只能再遙遠了幾段距離。這種突如其來的念頭,會漸次占據、啄食以及解構我,這種自我程度上的認知恐怕就不是誤讀了。
  〈散木〉是一齣行禮如儀溫文儉讓的默然交憶,到驚爆出一篇經文,而我們會在日漸的抄寫過程追逐文雅的聲音。文字同時也會是調皮的,〈你打呼嗎?〉透過華胥變奏揉出現實與非現實的交集,辨識出存活在這種交集間事物荒誕、無向本質,而我們在其間掙扎。至此,我需要沉澱下來再問自己一次,我誤讀嗎?回到前文有關誤讀的觀點,個人認為,對詩人的作品寫試讀,反而應該追求最大程度的誤讀,所以誠心的認知有一次灌頂的啟蒙,開擴個人最大程度的再創作視野,這才是最有意義的尊重!
六、「刺痛我的某處」
  〈今日六帖〉是輯三的一則末日預言。所有該還諸文字詩心的自嘲、悲憫、裸裎,都應以緬懷碑銘的稱謂尊崇,後設自刎。前文提過創作是建設一條途徑,引導閱眾前往一個美麗的心靈世界或開啟心靈視野。到今日系列,讀來像是將背景的情緒,往前矗立在前景重擊每一次閱讀途經。所以書寫折翼、岐義困於膚淺解讀、文字如鬼魅纏身、文字無從辨識、文學黯離編輯台喪失舞台,然後文字流落於隱約。
  於是我思索,作品要獲得閱眾的迴響,是題材還是經營?是文字還是型式?是奇巧還是感情?而原本事不關己的閱讀,在抵達〈阿曼尼〉後,思索的維度變形了。直線無法再目測終點,平面是一波波湧起的色彩,我們讓不忍釋手繼續閱讀的速度捲去,拍在堅實的岩岸,幾乎在下一波襲來的浪白中看見自己卑微的倒映。而我即將殘喘的朗讀到〈高鐵車廂中之事件〉最後一句「我站在車窗上被速度銷毀」。似乎像《百年孤寂》終章,倖存的終將讀起自己的死亡,我們在閱讀的過程同時被偷窺。等猛地醒轉過來,文字就放過閱讀了嗎?
  在〈阿曼尼〉的鏡像中,我們活像求偶期的雄性動物,每個振翅、引頸以及舉止都為了展示性徵。在征服的開始時,所有被品牌深色統領的儀態,竟是掩蓋不了的原始表情。如果這是自我審視,〈獸形宅男〉則是更進一層單向思索的變形記,載錄宅男在各種關係間的各種神態。讀著讀著,獸形如此具體可觸,但詩人沒有以此滿足,繼續文字的轉譯,刻劃具象後的本質,所以不困於表層字義。讀詩人文字總有峰迴,蝗之於惶惶終日、貓之慵懶病成一件毛氈、蛇之於陽物抽長之流竄。羊男中,我們保持硬化的心定著的微笑抿滅掙扎的光芒;在成為牛男埋起顏面,將年華典當給時間的時候還記得「點燃黑暗眼睛裡的燭火/傳遞最卑微渺小的光」。
  閱讀即將抵達終點之前,還是沒有春暖花開面向陽光的感覺嗎?然後,我記起〈一片小小的陽光〉那朵在悲哀中昇起的荷、〈圍牆上的塗鴉〉那些在圍牆下書寫名字的隱匿作者、〈在灰色的街道上步行〉被掏空的空鋁罐、〈書寫〉「見你像一隻天鵝/垂首,仰首/如一種自在」,到〈冬天佔領冬天〉末了的「我將明白」。「我」其實在各種場景中,不斷被代位不斷形變不斷無所不在,而我們不斷往內空間自視掙扎,過程就是點點滴滴的面向曙光。
  這個航程,在2007年高鐵通車,又起一陣喧騰。閱讀始終為了「他怎樣為我而存在/我怎樣通過滿足自己的需要」辯論存在與需要,對於切開西海岸埋進一條使血液活絡的脈動。為了所有的指向、指稱、指責、指證;而有關干涉、關聯、議題、事證都是逮捕搜證的對象。加速讓我們有更多錯身、來不及想像,這也在我們誤以為攜帶時間進站造成糢糊原罪的證據。當存在等同於時間追逐的時候,我列車式的「變造我/疏散我/轉乘我/下載我」,用魚缸式的眼神,見證島岸與島岸間,存在一行歧義的焚燒。
七、「包含一些漂流與沉沒」
  接著我們讀進一段舒緩的行程。〈愛上我的新房子〉是對著流浪性格的寬容告解。當「可以重新裝璜」、「好美,繁葉如佛啊」、「陪著我,坐在遠山/看我的新房子」,浪漫的成為「前往一首詩裡」,相處卻在枯萎、老去、剩餘中歸依想你的窗口。
  詩人總是不留心就墜入存在的存在與不存在思辨。具象有時候是三度空間的崩壞,時間維度維繫具象的動態,那麼什麼是具象崩壞之後的實質存在?反思之,賴時間與三度空間存在的形體消彌之後,表現形式與語意又如何存活?崩壞的實質意涵在這些崩壞後支解或是收納成什麼?這些思索,「在爬行與撐住/一個即將掉落的月亮」時,「繼續往下掉」,直到「身體落入自己」,在〈孤王〉的文字中交相詰問。或許,與詩人在2008年之後提出「無意象詩」的創作概念不無關聯。
  〈FD-RS小摺疊單車港區遊記〉載著我們環遊中部海岸城鄉,也有全書難得的後記。由於有政治時事影響覆湧過遊記原意,多了少見的情緒。但即便「夢被羈押了」,還是會有「眼眸」引導「回到初生」。〈玫瑰三部曲〉是詩人在面對稚嫩孫女親暱的對話,看著的時候、學步的牽引,所有的參予陪同與照料呵護。詩人也是「玫瑰的名字」,也是「黑色牢籠裡的一朵玫瑰」,也是「願抱著妳坐著馬車」的「沿岸追逐」。而旅程上的孤寂與狼,都由詩人寫去。
八、「棉的軟性拓印著蜷縮的人體」
  〈尋岸一生〉記錄詩人現時的回顧,詩的精讀與反芻。〈詩寫詩集隱題詩〉恰好提供一套建議書單,供我們閱讀。渡河的日子,「沒人檢起自己鋼盔下的臉」;後更年期,髮就成了「白色憂傷」。而「憂鬱是年輕的印章,蓋在六十歲的/傷痕上,就釋懷為一種心動」。試讀《時間的背景》,誠然也是一種心動。
九、後記:「餵食話語的灰燼」─〈關於七種方法〉
  ─讀詩的第七種方法
   極速跨越文字與文字的間距
   只關於向度、流域
   而你選擇泅泳、你或許正在泅泳
   你或許遠遠地注視著那些泅泳
  ─拓印的第六種方法
   對於捕獲的泅泳,首先鋪平
   以不褪色的松墨塗佈,拓印
   成一張隨風的流動
  ─風乾的第五種方法
   醃製注視的眼神,晾掛曝曬
   讓流動的痕跡,風乾出記憶的皺褶
   而我們在其間 飛行
  ─蔥爆的第四種方法
   我們的飛行由氣態凝成液態
   而這一切來自將蔥切細造成
   嘗試爆炒
   拌著情緒,形而上、形而下翻攪
   豪邁傾灑大匙炙熱的心思
   昇華成為迷霧,由夢燃起的激情
  ─擺盤的第三種方法
   翻騰後墜落
   躺成三度空間的雕塑
   自意識深層被喚起的顏色
   堆疊、間隔、交錯
   泛著油光
  ─讀詩的第二種方法
   懷著溯溪的崇敬心態
   企圖在滑亮岩石間找到攀附的支點
   大多時候,面對翠苔覆掩的清澗
   想進化成一隻具備蹼足的蛙
  ─泅泳的第一種方法
   以由上往下俯衝的姿態,躍進一窪深藍
   在重新竄出水面的瞬間,開始
  【後記】以拙著〈關於七種方法〉謹記一段思惟及閱讀增益的旅程。我還是沒有寫到〈移動海洋〉,或許因為我始終承受不住一滴水的重,而默默才是不斷返鄉的湧動中最大的尊崇。感謝蘇紹連先生的書,讓我對詩的世界有更大的視野。
    阿川
    阿川
    我是我的倒影 >>膚質入冬,日子像迴圈數落著數落 形而下與上的果業/辨證聰明絕頂是因果論而絕頂聰明是方法學/在池邊的倒影裏 我始終是浮蕩漂流的光影/時刻問雲間掛單/雨是天際敲落的鐘磬 一次一次穿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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