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一篇所述暑假那場慌亂的返南之後,我開始了廣電系大三忙碌的生活。當時擔任了系上轉播團隊的總召,籌備了一陣子終於迎來跟夥伴們的第一場轉播,然而就在轉播開始的那一天,我收到了阿嬤過世的消息。
我印象非常深刻,那時候距離表演開始只剩不到十分鐘,正好是我確認完一切、閒下來滿心期待開始的時刻,再晚一點點收到訊息,表演廳就要關起來了。彷彿阿嬤都想好了時間,要我完成一切該安排的事情,在一個非常準確而剛好的時刻叫我回家。
這篇文字寫於奔喪的路程上,我記得我一路恍神,在火車上握著筆和日記本,有一段沒一段地寫著字。隔天我才慢慢地把手寫的文字謄到手機裡,猶如我那兩日從恍神中稍微恢復意識的速度一般緩慢。
兩年後重讀這段文字,發現段落分得很多、句子很零碎,本想在編輯的時候重新調整過,但想想,這也是反映了當下恍惚的狀態,還是留著吧。
記得這張照片拍攝於高雄火車站,抵達時已經是深夜了。
出機的時候,工作服是一身黑色;這次回高雄,穿的也是一身黑色;內心的沉靜與肅穆,也是類似的。
昨天下午一點五十分,中正廳內的工作人員和我確認器材是否還要調整,因為兩點鐘會準時讓觀眾入場,我答覆得明快,大家都就緒了。
我在導播台和總導助導一起等待開始,有些緊張,但更多的是期待,終於是跟大家的第一次轉播。
那天老師幫我們要了一張流浪音樂節的海報,說我們可以在結束後簽名,紀念第一次轉播,我想起包裡正好有一支簽字筆,想著簽完之後可以把它貼在我們新的小庫房。
觀眾即將入場前五分鐘,爸突然傳來了訊息:「妳速回。」
點開來,上一句是:「阿嬤走了。」
上一秒還在和同學笑談的我愣住,旁邊的同學看了我手中的訊息,立刻說:「幹!妳趕快回去!」
發愣的我彷彿被叫醒一樣,就匆匆和老師們說了聲,拿了包包就跑著離開中山堂。幾分鐘後群組裡開始傳來大家為彼此加油的訊息,我想是表演要開始了。
離開中山堂後整路上都很恍神,唯一有思考的時候是想著出機的事,傳完交代的訊息後,又開始整路地放空,以致於從西門到板橋家裡短短的距離,因為坐過站、繞路,花了一個小時才到。
媽說,多帶幾件黑色的衣服褲子,我心想正好前陣子為了轉播出機買了幾件黑衣黑褲,就把它們全都放進了行李箱。
碰上週日下午的乘車潮,在火車站買到了因為有人退票才有的最後一張板橋往高雄的票,還是窗邊的位置,不知不覺就上了火車離開了板橋。
一路上搖搖晃晃,睡睡醒醒,身旁的旅客一直換,天色也逐漸轉暗,心情恍惚卻平靜,覺得一切很沒有實感。
想起阿公與姑姑離開的時候,我好像也是整路盯著車窗外發愣,沒有什麼情緒,就這樣平平靜靜地送走他們。
我想,會不會我其實是錯覺他們還沒離開。
快到高雄的時候,爸說要回哈瑪星,我才意識到阿嬤已經不在醫院了,近幾次見到阿嬤,幾乎都是在醫院裡,已經好久沒回去哈瑪星的老家了。
車子開進哈瑪星,熟悉的小漁港映入眼簾。
我想起之前去基隆和蘇澳玩時,看見漁港總是覺得特別興奮和熟悉,一起去的男朋友說:「妳真的很喜歡海邊。」
熟悉的海的氣味,熟悉的漁港,熟悉的老房子,熟悉的深夜裡回到阿嬤家,只是這次沒有阿嬤在樓上等我回來。
回家了,這一次終於要回家了。
2017.10.1/10.2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