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遠記得黯然神傷的自己,並與之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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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愛玲:生於這世上,沒有一段感情不是千瘡百孔的。

念舊的人,通常各各都是不容易投入感情的人,但一旦投入,就會把真心義無反顧的投進去。他們不求回報,偶爾在難受過後低嘆輕吟,偶爾大吐口水的抱怨,但抱怨之後,對方的影子仍在心裡遊蕩許久,直到見不著影子,直到氣味消散,還依依不捨那個他常坐的位置,眷戀常一起去的居酒屋。夜深人靜時,常想起他總是睡在右手邊,想起他那總會摟著、輕拍、輕哄自己入睡的臂膀與低沉的嗓音。

張愛玲:遇見你我便得很低很低,一直低到塵埃裏去,但我的心是歡喜的。並且在那裏開出一朵花來。

對念舊的人而言,每一段感情都是前所未有的感情課題,我們無法輕易割捨心中為對方奉獻的真心與時間,有時候做得多了覺得自己卑微,付出少了又覺得對不起對方,但在不得已分開時,心心念念忘不了相處的那些溫柔甚至不忍苛責那些不被善待的行為,還為他說話,心裡想著對方肯定不會如此。

於是,我們面對了許多獨自落淚的夜晚,消化了許多難受的情緒,但念舊卻沒有因此放過我們,而是不屈不撓的讓我們的腦海裡充斥著共同回憶、充斥著如果還有可能、充斥著如果我願意改變喚回再一次的愛,只因我們的心在重重的提起後,只能用相當緩慢的速度 慢 慢 放 下。

在內心某處崩塌後,彷彿自己的世界正在歪斜中,似乎要非常非常努力與堅定,才能對抗內心不停傾斜的水平,以及找到新的平衡點。

曾以為自己艱辛的陪伴黯然神傷的心理相當孤獨,直到聽到了朋友Tif的故事,才發現,不只是我,而是很多人跟自己一樣都在煎熬,都在黯然,但我們都選擇不停的對抗,掙扎著、迷惘著的試圖再往前邁一步、又一步。彷彿在各自生命的長河裡,我們都正在陪伴悲傷的自己,以及對抗悲傷帶來的失衡心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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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Tif,跟大他十幾歲的中年男子曖昧了好一段時間,在她眼露笑意帶著微微的羞怯地說著「我們差不多要穩定下來了」的時候,打從心底的為她高興。她總在同齡朋友中扮演堅強、帶頭的角色,但我知道她一直都需要有個人陪伴在她身邊,剛好大叔的出現照顧了她心裡的那位小女孩,溫柔的接納她幾乎不曾在朋友面前展現的小任性、小女人。彷彿在大叔的懷裡,她可以撇下在朋友面前必須表現出的俐落、果斷那一面,只當一位被疼愛的小公主。

於是我也喜孜孜地等著Tif來跟我分享她的喜悅,沒想到再一次見面時,她卻淡淡的說了一句:「我們暫時拉開了距離」。我緊張地問了發生什麼事了?她才開始跟我分享這位中年男子的一切。

:「大叔他有過一段婚姻,也有孩子,孩子跟著前妻。」

我略作驚訝地看著她,雖然也不是沒想過那樣的年齡應該也是有過婚姻的失婚者。

:「所以這是你們分開的主要原因嗎?」
:「不是,我早就知道了,但我不在乎。」
:「那......是為什麼?」
:「他覺得他人生太複雜。他說他不能浪費我的時間,希望我跟更適合的人在一起。然後他來自單親家庭,他讓他的孩子也成為單親家庭,所以不希望我被捲入這個他無法逃離的輪迴,也不希望他的孩子將來長大回來找他時,我必須為了他的孩子而讓我的生命產生一些變化」
:「聽起來他說的話是為你好、為你著想,但你怎麼想呢?」
:「我只想專注在我跟他之間的感情,其他的我更希望是陪伴著彼此去面對,而不是成為決定我們兩個是不是要在一起的因素」
:「確實是,你如果想清楚了不妨再去跟他談一談吧。」

當我再見到Tif時,她一臉淡定,輕輕搖著頭說著最近還在調適,但我知道那副淡定的面具底下,她內心有多少波動。我懂她內心的黯然神傷,以及不願意示弱而撐著的表象。

自從他們說要拉開距離後,談了幾次,但都不是很有效果。
她輕描淡寫的說著她每個夜晚都在哭,覺得對方不要她了,覺得被推開了。
也許就是因為她輕輕淡淡地說著,所以更能感受到那輕語背後的悲傷,似乎能想像得到她文靜的外表在夜深人靜時,壓抑不住情緒的躲在棉被裡撕聲裂肺哭著的樣貌。
相當心疼這麼好的一個女孩,為情所傷,為情所苦。

後來,Tif照常的工作、運動、和朋友見面聊是非,她若不主動提起感情的事,我也不會多問。她若說起時,也都是哀傷的樣子,但最難的是,她跟大叔之間的牽扯沒有停止,反而讓她不上不下的卡在了中間。大叔主動跟Tif、Tif朋友說要合夥投資一個項目,也因為這個投資,他們定期需要聚會、討論。

:「我不理解,他這樣做不就是不想跟我斷掉關係嗎?」Tif難得的激動起來。
:「你不希望往這個方向發展嗎?他提供資金、人力的資源,協助你們」
:「我完全沒那樣想,只覺得很難受」
:「那當初怎麼接收了大叔的提議?」
:「一開始我都是拒絕的,但他說了這是在幫他一個忙」
我在心底輕輕地搖了搖頭,這位大叔,捏著Tif的軟肋,知道Tif內心柔軟的那一塊,也許大叔根本清楚Tif對他的感情絕對會為了幫他而答應。而Tif根本不顧要做什麼,只是為了能為大叔做些什麼而答應。
而不斷掉連結,也許是大叔表達感情的一種方式,也有可能是Tif對他是有利益價值存在的。

:「那現在,有可能喊停嗎?」
:「怎麼停,已經開始了,朋友們都不知道我跟大叔的關係」
:「聽我說,我想你是清楚的,如果你願意,絕對可以喊停,只是你不願意那麼做。你想顧及朋友,也想為了大叔,你總想著他人,那你有想了想你自己嗎?我希望你任何時刻,都記得為自己想一想,你的情緒你的心情永遠是第一位好嗎?」雖然是說給Tif聽,但也是說給我自己。
Tif點了點頭,沒有再多說什麼。

大叔認為轉換了關係的模式,可以一直陪伴在身邊,關係不會變質,彼此在對方心中永遠都是美好的、相愛的,也許就如同張愛玲說的那樣:「不愛的愛情,永遠不會變壞。所以我們調情,我們曖昧,卻永遠不要相愛。

但對Tif而言,除了療傷被拒絕而悲傷的心,還要在持續見面中找到平衡。大叔希望保持關係的連結,儼然已成為另一種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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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Tif會看不清楚事實的真相嗎?也未必,只是她心裡有著那一塊「再也遇不到這麼溫柔的人了」、「再也不會遇見如此包容我的另一半」、「不斷掉連結是不是就還有可能?」、「會不會我們還有愛的可能」。再加上持續見面使得她沒辦法輕易斬斷這段情,而她又是多情之人。

說是念舊,但仔細的剖析這個念舊底下,更多的是放不下,很多人不願意承認自己放不下,不願意承認還喜歡著、還愛著對方。看著Tif,從不願意承認,到坦誠地面對自己的感受,明白了自己的感受後,努力的與之對抗,並且嘗試著各種平衡的方式。她就像個戰士一樣,在這段時間裡,屢敗屢戰,毫不退縮。

雖然未來的事很難講,不曉得大叔會不會回心轉意,或是Tif終於下定決心離去,由衷祝福彼此的心得到平靜與自由,也祝福Tif永遠要記得現在黯然神傷的自己,相信再過不久,這些傷心將幻化成養分滋養她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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