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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楊相思樹|第一・茶烟落花 (8)

更新於 發佈於 閱讀時間約 4 分鐘

成德拿了明珠帖子,快馬趕到天安門外太醫院去找左院判潘蕙。他不曾見過此人,原想有此名字,不知何等樣雅致人,不想卻是個黑瘦矮小個子,微微有些佝僂,年過五十,留著一把花白鬍子,瞇瞇眼好似總沒睡醒,看不出身居太醫院副職。這潘蕙老於世故,見兵部滿尚書請託,不敢怠慢,只礙著身子骨單薄,騎不了快馬,便命太醫院備車一輛,並邀成德同坐,成德搖頭道:「我在前頭領路,潘大人這車跟著我,能省下一些冤枉路,早到早看病。」

他上馬領路,頂著寒風穿越京師內城,直到安定門外雨兒胡同。潘蕙下車見了成德面色,便道:「明中堂家教不同凡響,公子真正矯健身手。只是瞧公子面色,似乎略受風邪,一會兒還給我瞧瞧才是。」

成德道:「已麻煩潘大人這大老遠的來,豈敢多勞大人脈息?」

他匆匆領潘蕙入院,到了楊艷屋中,只見宜晴和李椿一道守在床前,不禁詫異道:「你為何又回這兒來?」

宜晴道:「老爺讓阿哈過來幫手,免得爺亂了陣腳,還讓阿哈帶話給楊二爺。」

成德奇道:「帶什麼話?」

宜晴道:「老爺說,請楊二爺安心養病,病好了請過府一敘,以後也可常來。楊二爺精通音律,老爺還想請楊二爺就秦少游《鵲橋仙》七夕詞度一新曲。」

成德不料明珠這樣關心,轉念一想,秦少游《鵲橋仙》七夕詞結句稱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阿瑪恐怕猜到我與子蓮交情非比尋常,特地說給我心裡明白,也好教子蓮放心,不免又是寬心又是臉紅。他斂神坐到床邊,見楊艷似乎逐漸退燒,但嘴唇泛白,手比先前更冷,便握著他手喚道:「子蓮,我阿瑪給你請了御醫,太醫院左院判潘承薰大人親自來給你診脈。」

楊艷緩緩睜眼,吃力說道:「容若,令尊幫忙,我一定很快便好,你這就家去罷。」

成德見他要抽手,連忙拉道:「你胡說什麼?阿瑪讓我過來,連宜晴一併送來幫手,豈能不見你有起色便走?」

楊艷在枕上搖頭道:「令尊幫此大忙,又已有言在先,我怎好違逆他的意思?你這就家去罷。」

成德一怔,旋即醒悟,楊艷大約誤以為明珠要他二人疏遠,忙道:「子蓮,我阿瑪沒那意思,你別錯解了,他若有此意,不出手相助便完了,又何必勞動御醫,欠下人情?」

楊艷本已為了成德婚事心病甚重,聽宜晴傳話,想明珠當朝權臣,必是責怪自己耽誤成德功課,心中更加難受,此刻又聽說明珠為此欠下人情,登時一口氣緩不過來,竟爾暈了過去。潘蕙在旁聽聲辨色,連忙上前在他玉堂、膻中穴推拿,楊艷果然醒轉,卻只對潘蕙道:「有勞大人。」復又閉眼陷入昏沉。

成德見潘蕙診脈,先診楊艷右手,沉吟半晌,又換過左手,卻總不說話,實在等得心焦,忍不住出言詢問:「潘大人,子蓮脈象如何?要緊不要?」

潘蕙又在楊艷右手搭脈,問道:「楊公子今晨才發燒?前幾日可曾發燒?」

成德道:「他先前回江寧去了,我昨夜才遇見他,不知他曾否發燒。」

潘蕙又問道:「昨夜是否發燒?」

成德回想前夜,答道:「似乎身子有些熱,可今晨發燒後,他手腳身子反而變涼。」

潘蕙道:「楊公子這是外感傷寒,所入卻不止巨陽,連陽明、少陽、太陰、少陰俱損,不是初發之證。太陽通聯風府,總督一身之陽,可楊公子右脈甚弱,病已入陰,已過傷寒之五日。」

成德讀過醫書,卻不擅醫道,只知道潘蕙所言非同小可,忙問道:「傷寒過五日便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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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瓜書房|Nakao Ek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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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個識字不多的蕃人。出身東台灣,太巴塱部落阿美族人。定居荷蘭,從事翻譯、寫作、研究、原住民運動。
2020/07/05
成德原想躲不過一頓打,不想明珠不僅不責備,還允他去找御醫,驚喜之際連名帖都不及接,伏身又要叩頭,卻被明珠抓住手臂道:「真有你說的那般嚴重,還容得你在這兒跪來跪去的瞎攪和?」成德伸手接了名帖,口中連聲道謝,正要往外走,明珠又問道:「你那朋友叫什麼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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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7/04
曹寅聽他話中有話,心想,容若與楊子蓮要好,三天兩頭不見上一面便不自在,楊子蓮中舉後回江寧去,他還整日失魂落魄,直至芙格一家到京才好些,他這黃醅酒大約為楊子蓮留著,現下卻說不效法白樂天,拿來與我對飲,莫不是楊子蓮已經返京,他倆有甚不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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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7/03
成德見張英奇一種灑脫放肆不與人同,更覺新奇,片刻間便和張英奇飲開,竟將迴避歌妓之事給忘了。他兩人飲得暢懷,隔壁包間裡卻喧嘩漸起,突然哐啷一聲似乎掀翻了桌子,杯盤碗筷稀裡嘩啦全砸在地下,隔壁登時亂成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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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艷拿李商隱詩作由頭,筆下心思呼之欲出,登時耳根發燒,又見明珠靠過來看,便拿餘光偷覷,見他似乎眼波一閃,卻如常笑道:「焦爾正這幾朵花花蝴蝶委實艷麗,你這詩又多情,這扇子若給我帶在身上,恐怕人笑話我,不如你們年輕人拿著罷,你自己留著也好,送給成德也好,都由著你。這可是皇上恩賞,你仔細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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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德聽曹寅將那日首尾說了,笑道:「你傻不傻?你這不犯傻麼?你我何等情分,有什麼話你不能明白和我說?當初你為了我,向阿瑪跪地求情,饒上性命在所不惜,我病中你更是親手照料,飲食藥餌,比誰都經心,難道我會與你鬧彆扭?你把話掖著不說,也不怕我知道以後反而難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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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德頭暈昏沉,只看出身在暖閣炕上,從透進花窗的光亮知道是白晝,片刻後才記起謙牧堂內情景,想到芙格已然入宮,此生再會無期,胸口又是一陣悶痛。他見曹寅手中端著藥,順手便將藥碗掀翻,青花細瓷砸碎在地,深色湯藥灑了滿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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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英奇見成德十分震驚,便親自送潘蕙出去,又將一張銀票塞到他手裡,叮囑道:「容若是明中堂獨子,這位楊子蓮與他是換帖兄弟,明中堂也極器重。他忘了自己是誰,未必忘了四書五經,莫說他中了進士後必然知恩圖報,明中堂為朝廷將養人才,也不會讓大人白費心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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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蕙點頭道:「公子聰慧過人,一點便通。若三陽三陰俱損,五臟六腑皆病,自然難免一死。」此話有如晴天霹靂,將成德驚呆在地,片刻回過神來,忙道:「性命關頭,請潘大人高抬貴手。」便撩袍子向潘蕙單膝跪了下去,潘蕙連忙伸手相扶,說道:「明中堂囑託,我自然全力以赴,不敢受公子的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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