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說】失格箴言

這篇從字數(兩千字)嚴格上來說不算是極短篇了......但為了系列一致，還是掛上極短篇分類。

本來寫隨興的，後來越來越認真所以中途頻頻回頭修改......

推開裝飾復古的老門，他憑著經驗閃過總是擺在門旁的萬聖節吸血鬼像的襲擊，一拳打中它的肚子，讓它痛苦不堪。

走廊佈滿頻繁消失又顯現的血手印，他轉頭對吸血鬼像指了指，要它擺平。它搖搖頭拒絕。

「根據箴言諭示，我在十秒之後應該要拔掉你的舌頭，你同不同意？」

它的身體竄出數十隻吸血蜈蚣跑到他前頭，一隻對應著一個血手印，互相咬殺。

他拿出簿子與筆邊走邊翻，在一面填滿表格與文字的頁面停下。

「逼迫吸血鬼做出選擇，是證明自身血液高尚不容侵犯的機會。」他打勾。

其它還有：在地心竄出的火球砸出以前逃離老家、讓古代翼龍叼走了他的帽子、想辦法讓隔壁鄰居養的蜥蜴突然變成他們的女兒......各式各樣的怪事，他循著箴言的指示照辦了。儘管這些箴言以及依其警示所發生的現象非常詭異，不能單單用「什麼鬼？」來形容。但唯一能夠確定的是，照著箴言走，就能保住小命。

穿過血手印走廊、停在生鏽的鐵門前，依著貼在門面上的超商集點貼紙的數字順序轉換視線：二、十七、八、九十五。

門開了。兩雙淋血的人腿逃了出來，在他腳趾前跳了十七步。八條浮空的腸子將人腿綁住，把它們帶到他身後收集起叛逆的血手印們，總共九十五面。

他凝視著坐在房間裡的存在。

「你可以不要再搞這個爛機關門了嗎？」對方，是個用麻布把自己綁在椅子上的老惡魔，畸歪的犄角懸吊著綠茶色澤的鑽飾。裡頭囚禁著瘋狂的靈魂。當他注意到靈魂們時，它們突然開始捶打著鑽殼。

「不可以，這是箴言的一部分。」祂開口，並用著有意無意的眼神，提醒他該做紀錄。「血手印與殘肢破體的追逐，能夠指引生路。」

他拿起筆，打勾。

「所以這就是全部了吧？我該經歷的都經歷了。」

「不，還沒。還有一堆亂七八糟的箴言等著你體會呢！」老惡魔閉上眼，思索。這段期間，祂的肝掉了出來，滿是腐蛆。

「你可以幫我撿起來嗎？」

「不要。」

「這是箴言的一部分......」

「這是謊言。你在說謊。」他揭穿惡魔慣以為習的誘導話語。

「好吧！」祂像個嘔氣的孩子哼了哼鼻子，肚子裡跑出數根管子把肝拉回來。「最討厭你這種機靈的傢伙。」

「說真的，你告訴我這一切都是箴言。」他走到老惡魔對面，無視滿地的人骨，隨便找了一張罩著毯子的沙發椅坐下。在毯子露出獠牙以前，他拿起筆往後狠狠插入。鮮血飛濺。「但它們根本沒為我帶來半點啟發。」

「你確定？」老惡魔道。

「不然你倒是告訴我，讓一隻蜥蜴突然被承認是女兒，而且還真的透過法律程序『認定』她是一個人，到底有甚麼深重遠大的道理在？」

「道理就是『即使跨越外貌與物種，愛只會是愛』。」

「喔，關我屁事？而且那蜥蜴女孩還跟我家樓下五十七歲的大叔結婚了！」

「愛只會是愛。這是真愛。」

「更可笑的是幫他們辦公證後，他們的肉體還替我擋下殺手的子彈，讓我有機會把那混蛋的喉嚨拉出來。」他不耐煩地抓著下巴，盯著老惡魔虛無的瞳孔。「說真的，我討厭這些用詞包裝精美華麗、雖然能保護我性命的箴言。」

「這由不得你。誰叫你要招惹上帝，讓祂氣到『恩賜』你無盡的試煉？」老惡魔解開第一層麻布，解放了以血管與蚯蚓構成的手臂。「你如果老是這樣子，絕對盼望不到你所想要的救贖。」

「喔，是喔。誰叫上帝什麼都不講就把我老婆抓去當守護天使？她還弄壞了我的內臟！」

老惡魔從體內抽出一根尖銳的肋骨，紮住一條不聽話的蚯蚓。「所以你有求於我，我給你了那枝筆跟小簿子來『作弊』；它們會破解上帝的試煉，用箴言分析給你聽。凡是祂搞出的小把戲，它們都會替你揪出來。只要你好好保管，你或許有機會活到上帝回心轉意為止。」

「嗯，是呀。正確來說是上帝忍無可忍、想要親自來解決我為止。大恩人惡魔王，你也不是個好東西。你剛剛還想用謊言趁機接收我的靈魂。」

祂一邊撕開蚯蚓，一邊將它拉扯成帶有韌勁的絲線。「不試白不試。我也是有慾望的。而且總比把你的靈魂讓給上帝好。」

「不要平白無故讓我介入到你們之間的糾紛。」他抱怨。

「從你找上我那一刻，你早就脫不了關係了。試煉與箴言，是要任由上帝玩弄你的性命？還是從我這兒尋求生路？相信並不難選擇。」祂將蚯蚓絲線編織成發散著黯淡光輝的手鍊，遞到他面前。「這個給你，它能夠幫助你解決接下來大多數的災難。」

「新的贈品？更多災難？喔......好吧好吧！我早知道會是這樣！也難怪你會主動把我找來。代價是？」

「天使的命，只要一個就好。」祂比著或許能稱作食指的手指。

「讓我陷入更深？」

「當然，作為扳倒天堂勢力的魁儡，你是必要的。」

他不確定要不要去拿那條手鍊。他很猶豫，因為他老覺得老惡魔口中的災厄，都會從他接過手鍊上開始發生。

「就算你不要，它們也會發生的。」老惡魔將手鍊放在地上。祂縮起雙手，讓麻布重新纏上。

他起身離開沙發，撿起。

「我該走了。下次讓你的房子友善一點。」

「好呀，我盡量！對了，順帶告訴你。剛剛那個確實是箴言，還好你履行了它。」

他困惑。攤開簿子，在表格下方出現了一行從未見過的文字。

祂歪頭，犄角的鑽飾隨著祂的移動而擺盪。深邃的雙眼自綠鑽的光澤透視而來。

「恭喜你，箴言無所不在。你又逃過一劫。」

【作品集】： 《奇幻寫作事：想像世界的創作旅程》/ 《荒滅獵人》/ 《Moonrogu短篇小說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