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水底寮的新訓中心後,分發到阿蓮的裝甲獨立旅,原本接的是傳達士的缺,就是全旅唯一不用站衛兵、接值星,且配備唯一的一輛野狼125的士官缺。傳達士的工作就是待在譯電中心送信收信,傳送軍中電影院的電影底片,但因為我字寫得太端正,旅部一紙命令下來,士官缺不見了,支援旅部的政戰文書,原本的爽缺,變成壓力特大的文書兵。
因為支援的性質,無法在基層部隊佔缺,所以我大概是全旅最會流浪的兵,唯一的福利就是不用下基地,連三軍聯訓都免了,也因為這樣,我像是皮球一樣,被各個基層連隊踢來踢去。總之,這個缺太敏感,一般的基層主官都不太希望我流浪到他們連上,總之,他們認為絕對沒好事。連上有個兵是直接聽令於旅部,連用餐時,連長還得請傳令到我的辦公室說「連長請你回去用餐!」,只差沒派車請我回去用餐罷了。
印象中,我至少流浪過通信連、裝甲步兵連、反裝甲連、補運連、支援營營部連,流浪到最後,餉條竟然被搞丟了,讓我好幾個月領不到餉,這在部隊是很嚴重的事,想必參一應該是被抓去關禁閉了!
原本我是不用站衛兵的,因為旅部下班後通常是晚上十點以後,早晚都要跑五千公尺,偶爾還要戰技訓練,還要上班,晚上要站衛勤,還要值戰情,直到退伍前,我的睡眠時間每日幾乎不到三小時,沒有意志力,根本撐不下去。
一次,被派到戰車掩體哨,雙哨的距離有點遠,有時候來回走動一下,鄰哨都會哈啦一下,阿兵哥哈啦的內容沒啥營養,不會脫離幾個特定議題,但這鄰哨聊的內容不太一樣。
農曆七月站衛兵,每個兵心裡頭都是毛毛的,因為背後山上有個納骨塔,總覺得背脊上都是涼涼的。
「喂!你看一下掩體上有動靜!」鄰哨叫了我一下。
我緊張的摸了一下彈匣與槍機,回了他一句,「幹,看到蝦咪啦!」
「掩體上有人!」鄰哨低聲說了一句,雖然離了幾十公尺,但就像有人在我耳邊講話一樣,我馬上從端槍姿勢改為瞄準姿勢,心裡頭默背用槍時機,彈匣順勢塞進步槍裡,食指緊張的貼在保險上。
岔題一下,我雖然支援在外,拿筆的時間絕對超過拿槍的時間,但每次鑑測時我都是全連射擊成績最高的。有次連長玩我,隨便拿隻步槍給我,我知道在連上的軍械室中,我根本沒有槍(槍托上都有每個人名字),那把沒有貼名字的槍想必連歸零射擊都沒打過,但我竟然打了全連唯一滿靶。據說,部隊帶回後(我中間就回辦公室了),全連被連長罵到用「狗血淋頭」都不為過。我同梯同我講,連長當天氣到爆衝,痛罵全連說拿步槍的全部輸給一個在旅部拿筆的文書兵,丟臉啊!但連長不知道的是,我除了字寫得漂亮之外,射擊也是我的專長。
我在訓練中心時,連長常常偷拿幾個子彈給我,交代教育班長要我幫臨兵打靶時「灌水」,所以五發裝子彈,我根本不只打五發,於是乎我除了滿靶之外,臨兵也是滿靶!我自豪可以瞄哪裡打哪裡!
拉回話題。
「媽的!哪有人?你眼睛脫窗啊?幹!」我低聲的罵了一下。
「你仔細看,不是一個人,是好幾個人,臉正往我們這邊看!」鄰哨繼續低聲說。
那時候剛好是農曆七月,任何的風吹草動,都足以讓人背脊發涼,但我努力的眼光掃了幾遍掩體,我十分確定掩體上除了草之外,根本沒有人,更何況還有一群人!
「媽的!你別嚇人,掩體上根本沒人啊!」我低聲回。
就這樣,每個人下衛哨之後,只要是鄰哨是那個兵,都會向帶哨的安全士官回報「掩體上有人」的「戰情」。
沒多久,就沒見過那個兵繼續站哨了,我透過關係查問了一下,原來是他們連長免除了他的衛哨勤務,而且直到退伍都不用站哨,調去當食勤兵。
他真的看見掩體上的鬼嗎?我想只有他最清楚,我倒是沒看見!
後記:據說這個兵有陰陽眼,他自己聲稱的。後來也有個兵站哨時,逢查哨官查哨時,就會「站住、口令、誰」,配合著舉槍、瞄準、拉槍機,幾個預官菜排差點被嚇到屁滾尿流。然後,他也免服衛哨勤務了!
我猜,部隊的天兵,會不會是最會耍小聰明的兵呢?
下一次,我來聊聊「農曆七月中,旅旗斷了!」這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