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稚。」面無表情地吐出這兩個字,伴隨著浴室天花板撒落的鵝黃,一併穿透鏡子來到自己面前,是講給站在鏡子前的自己聽,還是說給鏡子裡的自己聽?是氣這個世界的自己為了微不足道的小事耿耿於懷,還是對鏡子世界裡的自己傾訴「幼稚」兩個字背後躲藏的無限情懷?
我知道,我都知道,又不是小孩子了,這些事我當然都知道,但你懂的,沒有任何人遇到感情的事時還可以保持理性,即便他可能是世界上最理性的人。如果你說有,那也只是對方沒有把這些感性展現出來,就像逆著光看不清表情一般,不是沒有,只是沒看到,被絢爛的陽光(你要說表演我也同意)籠罩住了,不然我又何必對著鏡子裡的你說話呢?
扳起水龍頭,冷水從上方傾瀉,澆在或許是因思念過度而發燙的腦袋上,是嗎?又或許是想透過冷水撫平雙頰上羞赧的紅暈,誰知道呢?鏡子裡的你嗎?
讓全身覆蓋著乳白泡沫,希望陷在一片乳白色裡能夠讓自己不那麼赤裸,即便知道浴室裡只有一個我(好吧…最多算兩個我)、即便知道這不過是自己在內心「對白」、即便這相同情境已不只上演數次、即便…即便…再多的即便,每每正視自己、不願透漏給他人知道的自己時,這赤裸裸的感覺仍舊無法適應,不論獨自一人排演了多少次。我知道這對很多人來說不算甚麼,不過是面對自己的感情不是嗎?是阿,但你也知道,一個對自己有萬千自信的人,同樣很明白自己最脆弱的地方,往往是多麼平凡、多麼易見、多麼不值一提…以及多麼可笑,這也說明了為甚麼我們這種人,拚了命地充實自己、偽裝…武裝自己,其實就為了這微不足道的「自卑」、就為了這自己認為的「配不上」、就為了告白後成功機率不到百分之百,即便事實並非如此、即便事實早已超過許多人、即便事實上,對方有那麼一點可能對自己也抱有好感,即便…仍然是一堆即便。自己笑了,因為這些「幼稚」的想法,反倒讓自己成為除了感情方面,擁有一切自信的自己,但這時我卻討厭這樣的自己。
扳起水龍頭,熱水從上方流瀉,撒在或許是想保持冷靜,卻又過於刻意而僵化的臉龐,是嗎?又或許是想透過熱水遮掩雙頰上羞赧的紅暈,誰知道呢?鏡子裡的我吧?
你知道,你都知道,畢竟從某個角度來看你就是我,我也就是你,這些事你當然都知道,但我懂的,當你看到她的身影映入眼簾時,臉上依稀可見的雀斑、笑時彎成弦月的眼睛、想事情時不自覺將手托在臉頰上的動作、說話時會發出特定語助詞以及下意識嘟嘴的她…即便你現在不懂,看到之後,你也會懂的!你一定也會懂的!
「幼稚。」詭譎的笑臉吐出這兩個字,伴隨著浴室天花板撒落的鵝黃,一併穿透鏡子來到自己面前,是說給站在鏡子前的自己聽,還是講給鏡子裡的自己聽?是說服這個世界的自己有更重要的事要做,還是羨慕鏡子世界裡的自己擁有不同劇情的無限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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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在另一個世界的你說,怎樣的結尾才適合當結局?是從頭到尾比較好,還是從尾到頭才是?…又或許,不管怎樣都是幼稚。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