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在臉孔之下

　　「人都有秘密。」

　　藏在心底的、與某人共享的、羞於說出口的，在我們的日常覆蓋下，私生活總是多了些異於日常的尖銳。所以當偶然得知某個平常溫柔相待的人，私底下是可以多麽粗暴，那是一種理所當然的意外。也有著一絲不願相信⋯⋯不願去面對這世界確實如自己所認知那般，有著不為人知的人性潛藏。

　　不過到頭來，自己其實也有著醜陋的那一面深藏，沒有什麼是潔白的。當人生來到2字頭，心裡那張白紙早已被許多人著墨過，變得污穢不堪。就跟浴室裡扎根的黴菌一樣難纏⋯⋯

　　「唉，請問臉書大神，有什麼清潔劑可用嗎？」

　　鄰近搬家，用著科技海棉刷洗著在這房子用上五年刻畫的所有痕跡，不久之後戶口名簿上的地址就也不在此地；我們居住於此，用自己的氣味去渲染，在屋子一絲一角都留下痕跡，像血液在身體內到處亂跑，卻仍抵不過數千萬現金貼滿屋子的速度，隨即將我們驅逐。

　　不，或許還是有什麼可以留下來，就跟洗掉墨色的衣衫，有著微妙色差一樣，可以讓瑕疵躲藏；我想我也應該可以埋葬那個習慣待在地獄的自己，埋在牆裡、在地磚裡，這樣就可以讓她出不來。

　　那個待在地獄的自己是自己最深的秘密，那是一副壞掉而難以拋棄的軀殼，多年以來背負在背上，是有株小草名為尊嚴想要長高，卻怎樣也推不開的巨石。

　　租屋族像是寄居蟹，在這繁榮社會裡，尋找著越來越小、越來越輕薄的殼，換了屋子，便是又換了殼，然後換了又換，直到認清必須要將生命押在那輕飄飄一張房貸上，才不再更換。

　　或許是一切都在轉換的時機，與醫師不定期的檢傷也有了突破。

　　醫師說著，我其實一直認為自己壞掉了、壞透了，所以把自己推向地獄裡燉煮，試著把所有罪惡釀成湯，好像這樣就會有天使來喝掉，自己便不再有罪。而之後沒多久，這令人意外的消息就突襲而來⋯⋯我在想那個溫柔的人，心裡是否也有一片地獄，煎熬著他的靈魂，才讓他將自己推向回不去的深淵？

　　只是這一切，或許只是我一廂情願的單純，我也永遠不會知道真相如何。

　　這個世界永遠有人在和善的面具下，是一副惡魔的嘴臉。

　　我不願相信，我也無法忽視靈魂裂痕裡的灼熱，鄰近的危險就像是汽球戳破的炸響，提醒我，我以為的安全或許只是海市蜃樓。

　　每次按壓洗臉慕斯，抹上自己都為她的細密而驚嘆，也確確實實感覺到她溫柔帶走了髒污，並且總是隨著水流瀟灑離去；按住臉，任由水流沖過，恍惚之間感到一股窒息才放開手，我的臉孔之下是怎麼樣子？她，真的洗乾淨了嗎？

　　我由衷的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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