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系列】約會之前發生的事

這是一些小片段，發生在〈約會〉篇之前，跟〈朋友〉也有一點點關聯。

[M的困擾]

M起初以為自己突然開始重讀《魂斷威尼斯》是想複習生疏的德文，但他明明不喜歡湯瑪斯．曼的書，維斯康提的電影還看到睡著。直到他不小心在日落時刻碰到站在窗口發呆的Q，才總算明白為什麼。現在M很困擾。他不知道他想不想，或者該不該把書看完。

[M君的哀愁]

「年輕真好。」望著他沉默良久的M，突然迸出這句話。

「啊？」007聽到這句話，忍不住瞄了M一眼。他吃錯藥啦？幾個月前同一個人明明還勸他趕快急流勇退，現在居然說他「年輕真好」？

起初他懷疑這是一種含蓄的引誘，但看看M交給他的任務越來越危險，好像又不是這麼回事……難道M臨老入花叢卻力不從心，看到他左右逢緣就心懷嫉妒嗎？這樣多麼危險哪。現在「美國表親」那邊鬧得沸沸揚揚，就因為他們的頭兒玩太大了。

007對自己說，這也是一種愛國的行為──為了儘快理出頭緒，他決定試著闖闖看上司的電腦──反正這種事情他做慣了，如果失敗再找Q幫忙就好。

闖進去以後，007眨眨眼睛，有點慶幸他沒有一開始就找Q幫忙。

因為他不知道Q看到M電腦裡有「他的」照片資料夾會怎麼說。

[內勤人員的專長]

伊芙雖然不幹外勤了，卻覺得還是得維持一點基本實力，畢竟坐辦公室不表示一輩子零風險，她老闆肩膀上挨過的那一槍就是明證。所以，除了定期去打靶以外，她也不時利用同事來鍛鍊她的跟蹤與偷拍技巧。

她相信Q不會介意的。

[完美秘書的困擾]

伊芙對老闆總是很體貼但不溺愛，所以她嚴格督促他的節食計畫，而且沒事絕對不加班。不過她一直覺得有件事情很難決定。她到底該不該跟他分享最近偷拍到的Q？太過體貼會不會反而讓他惱羞成怒？

[Q的疑惑之一]

Q剛發現「那個」資料夾的時候，心情有點複雜。他只花了一秒就想到那些照片是幾時拍的──顯然是伊芙濫用職權，趁著他被抓去拍MI6宣傳短片的時候亂拍了一堆場邊照，還非常體貼地順便分給老闆一份。那個檔案夾已經存在那裏很久了，M對他的態度卻從來沒有任何異樣，簡直就是冷靜成熟的紳士典範。不過有件事情讓Q很困惑：他確定最近伊芙還是常常利用他來鍛鍊跟監技巧，他本來以為她是受人之託、忠人之事，但那個檔案夾的照片卻一直沒有更新……。

[Q的疑惑之二]

Q一向覺得太壓抑對身心健康都有害，沉溺於幻想卻不敢行動尤其毒害靈魂；所以偶爾興致來了，他會主動「拯救」幾個對他仰慕到無可救藥的愛慕者──讓他們快點走完從美夢成真到夢想破碎的循環，早日浴火重生。

但他卻很煩惱到底要不要對M出手，因為他不確定自己有沒有辦法忍心踩破M的夢想，也不知道一旦伸手，他能夠有多少耐性護著那個夢。他知道自己現在還是個沒定性的年輕人……

唔，只好希望M先生活久一點了。

「M先生，要不要一起去游泳啊？」

[明知故問]

「伊芙……Q為什麼找我一起去游泳？」

「因為游泳是最好的全身運動，對膝蓋負擔又輕，非常適合你，而且我們的溫水游泳池很棒。」伊芙用超快的速度回答完問題，然後就匆匆走到門口。「呃，有一份文件我要趕快去印，有事再叫我。」這是第一次，老闆還沒叫她離開，她就自己急著往外衝。

「當然。」

伊芙砰一聲把門關上。

天哪，她實在不想多看M那樣紅著臉、用手扶著額頭的樣子，如果可能她還要盡快忘記，免得失去對老闆的尊敬。

[挑戰死神]

　　酒保再倒一杯酒給他的時候，順便把一張寫了電話號碼的杯墊推過來，正好放在他跟Q的中間。

　　龐德問：「這是給誰的？」

　　酒保回答：「你們哪位願意接受都可以喔。」他頓了一下，又接著說道：「順便一提，上面是我的電話號碼。歡迎來電。」

　　Q趴在吧台上非常爽朗清脆地笑了起來，同時對酒保舉杯。

　　龐德轉頭對Q說道：「我想這表示我們看起來不像一對。」Q的反應還是一樣──爽朗地哈哈大笑。

　　龐德暗自覺得很有趣。睡衣小子平常看起來一副正經八百臉皮薄的樣子，沒想到下了班換上皮夾克，完全是另一副德性。他喝超過兩杯以後，什麼事情都能讓他哈哈大笑，還健談得不得了，讓人很擔心他會不會不小心洩漏軍機。

　　不過當初是Q建議要帶龐德來gay bar「鍛鍊一下」（「007，你被西法摸個幾下子就那麼緊張，可見經驗不足嘛。我告訴你，去對的地方鍛鍊一下，你很快就會習慣啦～被男人色瞇瞇地打量有啥了不起的？」），所以他絕對熟悉這類地方，也知道自己到底能夠喝到什麼地步，所以……應該……不用擔心這種事吧。

　　現在Q正在講自己從小就很衰。

　　「……真的，太神奇了。我特別容易生病受傷，連我旁邊的小動物都比較倒楣。小狗過世兩隻，小鳥飛走三隻，烏龜也病死兩隻，老鼠有一對先後嗝屁，另外一對比較聰明，發現苗頭不對，就自己從籠子裡逃走了……」這件事情好像戳中了他的笑穴，他笑了一會以後又繼續往下說：「所以我學乖了，再也不養這種小動物，我去公園裡餵魚總行了吧？我媽帶我去H公園裡餵魚，結果當天晚上一打開電視，他們的魚池魚全死掉了，離奇中毒……那次我太錯愕了，結果竟然看著電視歇斯底里地笑起來。」他說到這裡，笑聲反而停了，又喝了一口酒。「那時候我就覺得，唉，到這地步不如看開點，我們教堂裡的神父也開導過我……」

　　「你信天主教啊？」

　　「這個嘛──現在沒有。不過他是個好人啦，真的，所以他還俗以後我都還有去看他咧。我失去初戀情人的時候也去找過他。」

　　「喔，你第一次失戀是幾歲呀？該不會是上個月才發生的事吧？」雖然他知道絕對不可能，卻還是忍不住要這樣講。

　　「我第一次失戀是在十三歲，不過我失去初戀情人是在十五歲。」Q仍然是帶著淡淡的笑意回答，但是這個說法讓龐德心裡一緊。

　　「他──」龐德開口了，但Q馬上就糾正他。「是『她』喔。其實只是純純的暗戀啦，我早就不抱期待了。不過這樣講好像也不太對，我不抱期待的話，突然寫告白信給她幹嘛？不過我那時候又生病了，還以為自己會死掉，所以你知道嘛，會有一些愚蠢的浪漫想法，最後的愛的告白之類。」Q看起來真的有點懊惱。「結果我沒事，她──」Q頓了一下，然後繼續：「她很倒楣，竟然出車禍。那時候我就覺得，我命超～～硬，旁邊的人都會倒楣。這樣講起來，我父母可厲害了，他們竟然撐到我十六歲才一起上天堂！」

　　龐德有點擔心，接下來Q會不會開始哭。在哭的女人他碰過很多，在哭的男人他就不太確定該怎麼處理。

　　「所以你懂吧，為什麼我會想要加入MI6？當初M夫人在這裡收集了一大堆孤兒出身的傢伙，我們的命全都很硬，我犯不著害怕會剋死別人！」

　　這笑話並不高明，但是Q又開始哈哈大笑，非常爽朗、非常天真爛漫又非常勇敢，龐德禁不住跟著笑起來，還有一種衝動想要摸摸他的頭，或者──。

　　呃，這樣太不專業了。

　　「對啊，你命也很硬對吧。你失去父母的時間比我還早。但是在痛失所愛這方面，我的年資比你豐富。」

　　龐德剛才就想過對話（或者該說是Q饒舌的獨白）可能會扯到這裡，他幾乎是咬著牙在等那一陣痛楚。

　　薇絲朋。

　　但是這一陣痛楚比他想像的還要淡薄一點點。可能是因為他還來不及張望別的地方，Q那雙清澈得驚人的綠色眼睛就盯住了他，起了一種半似催眠、半似麻醉的效果。

　　他等著聽這位「年資比較豐富」的年輕人要給他什麼指教。

　　Q很沉穩、很緩慢地吸了一口氣，再徐徐呼出，幾乎有點像是嘆息。同時那雙綠色的眼睛，繼續專注而嚴肅地望著他。龐德突然覺得平常白天看到的那個小鬼，冷淡、愛罵人、目光卻不敢與他接觸的小男生，根本就不是真的。現在這一個眼神可以穿透你的傢伙才是真的。

　　然後，Q伸出一隻手來，輕輕地按住他的肩膀。然後他從他的高腳凳上站起來，略微駝著背，臉湊得很近。

　　那雙綠眼睛幾乎淹沒了龐德的視野。他等著那雙薄薄的嘴唇分開來，說出什麼也許可以拯救他的話。

　　「你……

　　　　聞起來…………

　　　　　　　　　　很……香。」

　　啥？

　　如果再多給龐德兩秒鐘，他一定會爆笑出來。但是很可惜，他沒得到那兩秒鐘的反應時間。

　　因為下一毫秒那雙薄而柔軟的嘴唇就貼到他嘴唇上了。

　　等他覺得稍微恢復神智的時候（他開始想，這，這是他第一次嚐到男人的舌頭嗎？這跟女人的舌頭有什麼差別？好像沒有？沒有吧？有嗎？），他注意到Q其實差不多是整個人掛在他身上，雙臂軟軟地圈住他的肩膀，還好並不像鐵箍，也沒讓他聯想到章魚腳什麼的，但是他很擔心Q會滑到地板上。他稍微站起來，讓Q先靠著吧台旁邊，他也顫危危地站住了。至少暫時如此。

　　現在他可以看出Q那雙眼睛裡的笑意。「嘿，我這樣算不算是向死神挑釁？我們誰的命會比較硬？你會害死我，還是我會害死你？或者只有吻一下不算？但是我光寫一封信就可以剋死人喔？你會不會怕？」

　　誰怕一個嘮叨醉鬼啊。龐德想要這麼回答，但是不知怎麼地決定放棄了。

　　「喔，不過你先聽著──我想可能再過五分鐘我就會睡著，不過你絕對知道要怎麼找到我家，我相信你的能力，所以我剛才喝得超放心。等我們到我家以後，歡迎你再吵醒我喔。如果你辦得到的話。」他眨眨眼睛。

　　他到底是醉的還是清醒的啊？

　　「你如果乾脆跟我講地址會比較快。」

　　「不，沒辦法。」Q一秒否決。「我以前實驗過了，這種時候我就是記不起我家住址。還剩兩分鐘左右，你還想問我什麼嗎？」

　　「第一代博士是誰？」

　　「William Hartnell跟Richard Hurndall。能不能問點比較難的啊？這簡直是侮辱──」

　　然後Q往下一滑，龐德不得不一把抱住他，免得這位MI6金童敲壞腦袋。

　　他們再度碰面已經是一個星期之後，龐德又準備出任務了。Q把該發給龐德的東西交給他以後，又補上一句：「謝謝你那天晚上照顧我啊。」

　　007淺淺一笑。「不客氣，樂意之至。」

　　「幫我換好睡衣就算了，連我脫下來的外衣跟襪子，都有照我的習慣分類放進不同的洗衣籃，真是太好了。我歷年來的男友或女友從來沒這麼貼心的。」

　　「呃──」

　　「不過老實說我有點失望啊。你真的對男人沒興趣喔？」

　　「……？」

　　看到龐德的表情顯得有點古怪，Q有點迷惑。「呃──你不用覺得尷尬啦。」他眼神溫和地看著龐德。「我覺得我們搞曖昧也搞得夠久了，應該試試看能不能踏入下個階段。不過這種事情本來就沒有保證成功嘛。我看得順眼的對象，不一定對我有同樣的興趣，我不會很放在心上。當然啦，我也認為你有足夠的彈性能應付這種狀況，所以才挑中你。」Q突然露出一個促狹的笑容。「喔，如果你那天只是在表現紳士風度，你還是可以再約我啦。」

　　「……那我們還是去看舞台劇吧。等我這趟任務回來再討論細節。」龐德這時候總算想得出一句像樣的回答。

　　「好啊！」Q很爽快地答應了。「還是朋友？」

　　「還是朋友。」龐德跟Q迅速地握握手，然後轉身大步離開。

　　他心裡有一種……很陌生的焦躁感。

　　那天龐德把Q揹回公寓以後，真的把他叫醒了。Q那雙綠色的眼睛看起來很清醒，又充滿笑意。

　　龐德根本不知道Q平常怎麼分類衣服。他只注意到Q很俐落地脫下自己的衣服，躺下的動作簡直在炫耀他漂亮的腰線。

　　不過睡衣真的是他替Q穿好的。他從浴室出來的時候，注意到天色已經濛濛發亮，Q很老實地穿好了睡褲，睡衣卻只套了一半。他替睡衣小子扣好了睡衣，把他塞進被窩裡，還輕手輕腳地把窗簾拉上，免得這歡鬧了半個晚上的小鬼太早被陽光吵醒。然後他就突然回到現實，一路握緊雙拳，幾乎是從那間公寓落荒而逃。

　　太接近、太危險了。他並不想跟他的軍需官比誰命硬。

　　他沒去MI6辦公室，Q也一直沒找他，龐德以為他懂得。沒想到他根本不記得！（那天晚上他真是白努力了！他還以為Q很開心咧！）還說什麼朋友不朋友的！

　　這時候龐德突然想起一件事。

　　Q以前說過，他回家以後有貓陪他看電視。

　　但是那天在Q家裡，他連一根貓毛都沒看到。Q在酒吧裡開講的時候，提到他小時候養過的各種動物，卻完全沒提到貓。

　　這小鬼到底是……？

　　龐德發現自己在微笑。Q肯定是個大騙子──要發現這一點並不難，但是要確定他到底在哪些地方說謊、為什麼說謊就難了。但不知怎麼的，這種發現讓龐德產生一股莫名的欣喜。他體內湧現一股暖意，幾乎覺得充滿希望。

　　他精神抖擻地迎向新的工作。

＝＝＝＝＝＝＝

如果你覺得讀起來有趣，歡迎你為我拍拍手。這個需要註冊，註冊程序很快，而且你不需要花半毛錢，卻可以讓我慢慢累積到一點LikeCoin，再慢慢換成新台幣⋯⋯然後我或許就可以多買幾本書，寫更多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