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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人住在卡車上，是因為他自由。

最近我在台的同輩親戚陸陸續續結婚了，在湖邊被大提頓國家公園（Grand Teton）餵食秋季限定口味眼球冰淇淋的我，手機傳來我母親的訊息：「xx哥很乖，這次為了娶新娘，裝潢花了x百萬，婚宴花了y百萬，真的很辛苦，自己一手包辦。」又說：「xx哥完美地走完台o市習俗；婚禮時，腸胃炎還對新娘下跪，新好男人！」我看了真是滿頭問號。一、自己賺錢自己花，就是乖嗎？二、新好男人與遵守習俗的連結是什麼？三、為什麼台灣家長普遍都希望男方要裝潢房子後，才能迎娶他們的女兒？四、都三十歲的人了，還要被長輩評論乖不乖？

收起手機，繼續對著湖光山色發呆才是正解。

讓我遙想當年結婚的情景，男女方家長各有各的盤算。女方家長希望女兒能夠住進新娘房，然而就算我們夫妻雙方都是工程師（兩人年薪加起來三、四百萬）也無力負擔台北市房價，男方家長也完全沒有要將房產過戶的意思，倒是願意提供給我們自行裝潢，由此我們看見精彩家庭八點檔的片頭，於是我們兩人摸摸鼻子繼續蝸居在十坪不到的雅房，逮到機會就火速移居矽谷了。

這讓我想到數年前的報導，有位Google軟體工程師，名為Brandon，住在自己改裝的卡車上。

Brandon受訪表示，他有天突然意識到他整天的吃喝拉撒，甚至是健身、運動都讓公司包了，每次搭公司交通車，漫漫長路，回到那一晚100美元（每月六萬台幣）的公寓只是為了睡覺。等到他意識到他那貴到可笑的公寓，只有睡覺功能，他就退租了。他這麼做是為了償還學貸以及存錢。

一言以蔽之，這完全出自於他的個人選擇，而且這是一個單一個案，99.999999%的Google工程師還是會乖乖去租房買房的。

「矽谷貴到連Google工程師都負擔不起矽谷房租。」是一個荒謬的結論。

露營在美國風行已久。假日，三天兩頭就往森林湖邊跑，所以很多人除了自己的通勤車，還會再加購一台露營車，擁有小遊艇者不在少數。這些是中產階級家庭常有的配備。

然而，露營車不能與中產階級畫上等號，矽谷有許多無家可歸者，買不起房，也租不到房子，只能住在露營車上。有些人，甚至連露營車都沒有（二手露營車動輒兩、三百萬台幣），只能住在一般房車。

但是，Brandon與一般無家可歸者不同，他是負擔得起的。他的做法倒也不算標新立異。這幾年，歐美世界的年輕人有不少人選擇成為車床族。

有能力的人不買房不租房，對台灣人來說可能很難想像，但請不要擅自幻想矽谷工程師的生活都很克難。

那麼，有能力的年輕人這麼做的理由是什麼？

「Off the Grid」這種生活模式對他們來說並不陌生（美國有五分之一的房子都是仰靠自己的化糞池系統）。Off the Grid指的是住處不接收公共水電，舉凡住在trailer，camper，van，公車，轎車，tiny house等等都算living off the grid。一方面生活會比較不方便，但另一方面，也意味你脫離了水電公司以及公共污水系統的控制（美國人對自由的追求沒有極限）。後來，Off the Grid成為人們對抗高房價的招術。

台灣自有房屋率高達84%，家長多半會幫助年輕人購屋，但美國年輕人沒這等好事（當然有，只是比例沒有台灣高），加州自有屋率才50%，美國年輕人購屋多半要靠自己。試想，如果台灣年輕人也只能靠自己，還有多少比例的年輕人買得起房子？因此，美國年輕人不願意背房貸，繳房租，也不願繳地稅，是完全可以理解的。Off the Grid成為他們駭入體制的手段，幫助他們逃過政府與建商的重重剝削，破解房價這個生命中必遭的魔咒。你甚至可以繞過San Diego海景房的天價成本，免費享受無敵海景（使你隔壁那位花費重金購得海景房的富人看起來有點傻）。

他們不像華人有「有土斯有財」的傳統思維，父母也不會逼迫孩子存錢買房。結婚時，家長也不要求準備新娘房（雖然Brandon的媽媽倒是曾提點他，無房要get laid可能會比較困難）。年輕人有較高的自主權，沒有絕對的正確或不正確，不需要顧忌太多。

我們當初若是迎合了家長與社會期待，咬牙買了房或將房裝潢起來，百分之三百卡在台灣動彈不得。我不是說移民就是好，只是為了因應習俗而失去移動性（或把自己搞到破產）對我來說是愚蠢的。

我不責怪父母對孩子的要求，他們也是被習俗與世俗眼光綁架。許多經濟能力不強的年輕人，還是得充胖子配合這些長者（或三姑六婆）演出一場莫名其妙的戲。幸運的演出者有父母的贊助，不幸運的要靠自己在台上摸索雜耍，並獲得「好乖好乖」的評價。

有些人住在卡車上，是因為他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