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Lock down

Covid 19 至今已奪去全球一百多萬珍貴的生命，Lock down更重創全球經濟，且第二波疫情死灰復燃，糾纏不休，不知何日得以終了，真是令人憂心。然而，九月底我與兩位朋友I與M相見時，他們竟異口同聲說：「感謝Covid 19 ，感謝Lock down」，當下我認為他們真不知人間疾苦啊。

紐西蘭2000年3月26日Lock down後，8月15日因社區感染，奧克蘭又回到Level 3，以至於I一直無法來尼爾森工作。

久別重逢後，他說：「Covid 19 Lock down，迫使他留在家裡。安靜漫長的居家時光，使他回頭看幾年來的自己。我發現我人格分裂，腳色分裂，生活在兩個世界中。在奧克蘭，我假扮成好丈夫與好爸爸；每星期來尼爾森工作兩三天，跟情人幽會。苦於隱瞞妻子與他人。除了你之外，不敢對任何人提及。」

我並不以為受到信任有何可喜。我不得不守護他們的祕密，還需聆聽他們反覆的傾訴。他們已是成年人，我不宜提出甚麼建議，良心卻嘀咕著，猶恐自己是共犯。

所以我知道，他與他的情人始終在矛盾的情海中掙扎。他們都無法忘記他還有一個妻子的事實。

在Lock down前，他們擺盪在分分合合中：I無意離婚再婚，又怎能期待情人一直追隨自己？耽誤情人的青春，也覺得對妻子不忠。妻子未曾追問，但他相信自己不可能做得天衣無縫，妻子不可能沒有察覺。情人不斷地提出分手的要求，她不想介入別人的家庭，不想成為無法見天日的情婦，不想繼續沒有未來的愛。

但總是無法斷然決定。分了又合，合了又想分，搖擺不定，像那隨著流水擺盪的水草，不斷地左右晃動，終究不能隨著流水灑脫地離去。

Lock down前，情人提出分手，又邀請他去住客房，分擔房租，在經濟上給予些許協助。他答應了。然而現在他說：「不該再如此了，我不能再去她那兒過夜了。今天我們只用手機聊天，談了許多，但是沒有見面。我也不會常來尼爾森了。」

不只感情，他說：「我也重新檢視自己的財務。以前我搭機南北奔波賺錢，投資奧克蘭房地產，也背負許多房貸。我何必賺那麼多錢？何必當房子的奴隸？我已經五十幾歲了，還有多少年日可活？還需花多少錢？所以我乾脆賣掉幾間房子，還掉房貸。感覺好輕鬆。」

臨別他嘆了一口氣說：「感謝Covid 19 ，感謝Lock down，它改變了我今後的人生。」

其二 耐心磨合，修補破碎婚姻

M是一面之緣的朋友。

當我跟客人F在Richmond購物中心喝茶談天時，同樣也來自中國的M牽著她的兒子走來相會。

她貌似白人的兒子挺了小肚子，手裡還拿著巧克力舔著。

我說：「他很喜歡甜食喔！幾歲了呢？」

M說：「別看他那麼高大，其實他才四歲呢！沒辦法啊，他的爸爸來自東歐，改不掉愛吃甜食的習慣，也許早在媽媽肚子裡他就嗜甜了啊。這也是我和先生極度不同的。」

F問她：「人們說覆水難收，你們可是奇蹟啊。」

看我有所疑惑，M對著第一次見面的我述說她的婚姻。

她說：「前年我的先生外遇，不斷地跟我提出離婚的要求。我很痛苦無助，萬般不願意走上離婚之路，但又無法忍受他的不忠。我記得那天我先生把離婚協議書填好，嚴峻地吩咐我在他下班回家時立刻簽名。我心思亂紛紛，想一個人安靜，也想在簽名之前跟他好好談，因此把一對兒女託給父母照顧。這是人生重大的決定啊。除了到處求推算命理的，我也去教會求助。我不敢告訴父母，孤獨地承受痛苦，似乎能感受到耶穌上十字架的孤寂苦楚，很少用臉書的我居然把十字架放上去。不久手機響了，一個陌生人來電，跟我說：『你丈夫外遇對象在中國已有未婚夫，且曾經跟我在一起，也要求我離婚跟她結婚。我一個人在紐西蘭，妻兒都在中國，我不能下定決心離婚。於是這個女人又勾搭上你的丈夫，然後老戲碼重演。』他說他從臉書得知我手機號碼。可是我不記得臉書上有我的手機號碼。」

我問：「結果呢？你簽了嗎？」

她說：「很奇妙的是，我先生回家後居然不願意離婚了。他似乎也知道哪女人的底細了。也許那人也聯繫他了。我先生曾經開車送那女人回家，見過那人。」

「所以你們不離婚了？」

「不，我雖然不想離婚，但還是無法接受他的外遇，所以我簽字了，然後帶著一對年幼的兒女回中國了。我們分了財產，不過他仍然住在我的房子，付房租，照顧房子。2020年一月，我再回到紐西蘭，本想處理房產，結束這一段不堪回首的婚姻。沒想到Covid 19 Lock down，我們母子無法返國，只好跟前夫住在同一棟房子。兩日人終日在家面面相覷，過去的情意居然重新萌芽，緩緩地往復合的路上走。我也重新調適自己，例如丈夫上班，我在家照顧兩個孩子，沒有收入，他竟不願付生活費。起初我很生氣，跟他爭吵，但後來想一想：何必呢？就用我銀行存款吧。不久，他就自動拿錢出來支付家庭開銷。」

F問她，：「你已不在意他曾經外遇了嗎？你不擔心他故態復萌嗎？」

她說：「有了基督信仰之後，我原諒他了，也似乎無所畏懼了，聚散分合都不那麼讓我擔憂，也許因為上帝的愛勝過一切，且讓我的心靈安穩吧。我們仍然繼續磨合中，仍有許多困難，但我願意好好扮演自己的腳色。十月上旬，我跟孩子要先回中國了。我沒想到事情的發展竟然跟起初的計畫全然不同，感謝Covid 19 ，感謝Lock down。」

Lock down 是一段停頓靜止的時光，讓人安靜地細思、調整自己；或者因此有更多時間彼此陪伴，使人有耐心去經營人我的關係，對某些人而言，也許是一帖及時的良藥吧。不過，當紐西蘭結束Lock down之後，不知本已存在的糾葛是否會回頭尋找他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