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蓋亞】如果書店消失了

「我都不知道有這幾本書呢。」

在當代，閱讀與網路都是公民權利的一環。只要透過智能手環連結，就可從國家圖書館下載世界上任何一個國家的任何一本書。當然，紙本書籍仍然自上世紀以來都存在，只是印製書籍的紙早已成稀有資源，要買，只能上網買。而且，相比起免費，這貴多了。路上早已沒有店家會販賣書籍，也不會有店家會想放置書本在店裡。

打開智能手環，拉開便是一片薄薄的玻璃螢幕。右上角顯示現在收訊如何、時間，和我的公民編號。連上那個我最常點擊的小書圖案，隨即智能助理跳出一段訊息：

我輸入《1984》及喬治歐威爾，送出。

｜字詞不正確，請再重新輸入。

那只輸入《1984》好了，作者名的翻譯可能會誤導。

｜您尋找的關鍵字為《1984》，以下為檢索結果⋯⋯《19世紀末的歷史大事紀》、《1990愛情故事》、《愛在西元1984年》⋯⋯

我仔細地檢索著這一條條欄目，就是在30分鐘後，我閱畢了最後一條欄目。

沒有。竟然沒有。H大的論文可信度不是應該挺不錯的嗎？如果是不存在的的書籍，他們也沒必要編造吧？！這可是重大學術作弊事件呢！

那來搜尋看看幾個大的平台好了，如果有，即使貴了點也沒關係。看了看滿牆的書，三個連著牆的大書櫃，書早就因為數量之多，只能層層疊疊的塞進櫃子裡。赫然想起，記憶深處也有一大片書牆。那是哪裡呢？

一名老人，露出和煦的笑容，看向她。啊！是爺爺呢！他向她招招手說：「馥安啊，別忘了你的名。文字是我們人類的瑰寶，她乘載了我們數以萬計的期盼和思念，代代相傳自西元前那久遠的年代⋯⋯爺爺沒有什麼大富大貴，這一代就你仍還愛著書，這一大片自百年前就傳下來的書牆，就是我留給予妳的遺產了。」摸摸她的頭頂，「總有一天，你也會長成大人，希望你仍然愛著書。」

意念收攏，還是先找看看各大電商好了。

我輸入書籍商城，在這時代賣書的只有網路店家了。通常他們也不只賣書，還賣生活用品、食物、文具，甚至連汽車都可以。書籍最齊全的，也是賣的品項最多，規模最大的，就如同我在看的這個HOHO商城。下訂後，24小時內便會收到，我書櫃裡的書也幾乎來自於他們。

我輸入《1984》。

｜資訊搜索結果為無，請再重新輸入。

真是令人迷惑，這世界上還會有書籍沒有收錄進去嗎？在這電子化是基本的時代，紙本已是一種奢侈。在那些經年戰事、飢荒的地方，根本不可能有餘裕買紙本書，更別說收到後的儲放問題了。

帶著這個疑惑，我沉沉入睡。翌日，我前往上課。路途所見仍是一片黃沙，遠望的市中心，有著一大片名為森林的公園，旁邊就是我就讀的H大了。當初，使勁讀書，就為了能夠接近這個城市中的綠洲。

黃沙瀰漫在眼罩和口罩之外，就她所讀過的書，百年前，這般景象只會出現在地球上的某一區塊。據說百年前，曾有過一個時期叫做地球暖化。那時的政治人物們，把持了世界上大多數的決策。他們否認地球暖化的存在，為了證明他們並非謊言，便大肆允許了企業家砍伐樹木。說：「你看，沒了樹，我們依然可以活著。」在這句話說完的那一刻，不到兩年。海水上升數公尺，颶風、冰雹、龍捲風等各種災害就接連出現了。據歷史學家考察，百分之九十的木頭和木頭製品，全都泡壞了。然後，那個政治家也因為龍捲風侵襲，早就化成一堆白骨。抗議者將他的白骨搬出示眾時，他的骨頭完好立者，如同那肉體還存在的時候，甚至仍在大口呼喊著：「賺大錢！」

到了學校後，相熟的老師喊住了我。「你看起來似乎有心事？」我搖搖頭。「真的沒事嗎？你看起來就像是被上個世紀的亡魂纏上了。」我無奈。「老師，這時代早就沒有亡魂了。」老師拍拍我的肩，走了。黃沙到了我下課後，入夜，仍然沒有消失。依舊伴隨著我，帶入家門，抖落。

家裡仍舊寂靜，昨晚的疑惑也還留在這裡。看著一大片書牆，不禁想著，那本書是否真的存在於世上。若有，圖書館怎麼會沒有收錄？按下1號鍵，響起的通話聲，據說也是個古董了。不曉得為何，電信商始終沒換了它。

「喂？」母親溫和的聲音在遠端響起，彷彿來自某個我永遠也到不了的所在。「媽，我想問看看爺爺是不是也很愛看書？」耳邊出現了驚疑的聲音。「你忘了嗎？小時候你曾在爺爺的書房待上很久呢。那間房間早已佈滿了灰塵和沙子，要不下次妳回來順便打掃下吧！那可是爺爺唯二留下的東西啊⋯⋯現在書都只能捐給圖書館了，捐了就看不到了，捨不得。」一種難以言喻的恐懼感，突然襲來。促使我，茫然間就敷衍地表示放假會回去看他們，便掛斷了電話。

站在窗前，我發呆佇立，看著漫天黃沙飛舞，再落下。似乎隨著這樣的觀看，便能夠將腦中的那些思緒和記憶，掩蓋起來，就彷彿老家那間塵封的書房，覆蓋上一層又一層的黃沙。房裡的我，沒有口罩、眼罩和防風的外套，就這樣推開了窗戶，任由空氣污染警報響起，不再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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