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之後,會沉沉入睡,痛哭流涕,抑或百思不解,痛苦掙扎⋯⋯
你的人生狀態是怎樣,就映照出當下的你
這是一部如明鏡丶止水般的作品,完整投射出你內在的風景
這是一部不需要言語說明丶不仰賴理性思惟的舞作
大部分時候,如果時間充裕,我會先作些功課,看一些作品的相關資訊、參加導聆
這次演出前巧遇多年沒聯絡的國中美術班同學,發現聊天非常對頻,也正好都在與藝術走遠了一陣子之後,同時又重新以「藝術」來做為自我探索的方式,這麼剛好就都提早到,也都想找個地方安靜看書,準備沈澱心靈進入劇場的藝術世界
所以,這次我沒有做功課、也沒有聽導聆。空空的來,這麼剛好,契合了《花神祭》最後心經的朗誦
觀自在菩薩
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
照見五蘊皆空
度一切苦惡
通常我們想要理性分析,這舞為何這樣編排?走位為何如此?這個動作代表什麼?象徵意義是什麼?因為那樣才叫看懂表演,是嗎
這是林麗珍老師在回應一位觀眾對某一個動作的詮釋問題,所做出的回答
所以,是什麼,也不是什麼
演前導聆丶會後座談,都不需要了⋯⋯不過有機會親眼看到林麗珍老師與其所帶領的《無垢》劇團成員,剛好時間充裕也就很欣然地留下來聽了。
會後座談一開始,主持人表示林老師說:所有要和大家說的,都呈現在剛剛的舞台了,希望直接聽聽大家的想法或提問
果然,現場沒有人舉手
還真是特別的會後座談,表演者不說,不多做解釋,因為他們已經在剛剛的演出中,表達出一切了。此時,不再需要「語言」,不再需要「說」,甚至在後來回應觀眾提問時,林老師最常說的一句話是:我說的太多了
其實我講多了。應該《花神祭》是每個人用自己的生命跟《花神祭》去做溝通—林麗珍
我就講多了。因為劇場最棒的地方不是要看一個故事,它是與你互動,你會有一些你生命的想像空間,你會跟你的生命整合在一起—林麗珍
看表演我通常會提早入座,讓自己暫時接收外界過量感官訊息刺激,回到自身,讓身體丶呼吸丶姿勢⋯⋯整體狀態都調整好,但由於當天和國中同學敘舊實在蠻開心,一口氣更新了至少五年以上的經歷,話說多了其實稍有些疲累,但為了在最好的精神狀態下欣賞這表演,我閉上眼睛,微微地轉動頭丶肩膀⋯⋯調整呼吸與坐姿,準備好要打開全身的感官,完整地感受《花神祭》帶來的一切
帶著一顆感謝的心,我坐在觀眾席謝謝台上丶台下的所有人,為藝術所做的犧牲付出
我認為身為一位觀眾,並不是付錢走進表演廳準備來享受的心態。一場可以稱之為「藝術」的表演,背後有這些表演者們平日多少的苦工,當天所有舞台工作人員多聚精會神地投入,才能呈現在觀眾面前
一個劇場是所有人的靈魂都合在一起,我們一起在那邊共震
確實,看完無垢的《花神祭》,當大家開始拍手時,我在心經的聲音下,還來不及回到現實
我坐在位置上,將手心合十
等待了一下,才回神過來:我要用力地鼓掌,表示對所有人員的敬意
戲劇藝術作為人類群體的儀式或會見,實際上是一種人在其中反觀自身的精神活動,也是人類與宇宙一種由來已久的交感。藉助戲劇的中介,人們得以透過紛繁的現實表象,去窺視它根柢上的渾然純一,去接近那隠藏於萬事萬物後面永存的奧祕,去追尋那超脫一切苦難人生的永恆理想。(戲劇家突破有限的時空限制,試圖以活生生的感性形象,超越形象的表象層面,去接通一條人與自然丶人與社會丶有限與無限丶存在與必然丶俗性與神性之間架起一座精神的橋樑)《戲劇表現論》林克歡
結語
真誠地走入劇場,帶著感激的心,真真實實地感受,和無垢舞蹈劇團一起共振
2020是辛苦的疫情年,最近快到年底,事情也是層出不窮,我心裡其實有很多紛亂丶懸而未決,上半場有兩個主題〈春芽〉丶〈夏影〉,下半場〈秋折〉丶〈冬枯〉, 我開始陷入一種如同幻想般的世界,好像無法很客觀地看劇,也許是心裡真的有太多無名的情緒在翻攪吧。結束時,只覺得心裡有什麽死去了,在這個花神祭中,被祭奠、弔唁了。但經過這幾天的沈澱,才發現《花神祭》其實是為我的生命開啟了新生,似乎我又能從〈冬枯〉悲傷死去,開展出一場屬於自己的《花神祭》,春芽丶夏影丶秋折丶冬枯⋯⋯
表演總長140分鐘,我們的一生有很多140分鐘嗎?我也不確定我下一秒還在不在,但我和無垢舞蹈劇場真真實實地同在,在《花神祭》感受四季更迭,生命也因此共震了,我想《花神祭》已經成為我生命中的一部分了⋯⋯
2000年,陳芯宜導演第一次在國家戲劇院看到編舞家林麗珍老師──無垢舞蹈劇場演出的《花神祭》,「太特殊的經驗了」她讚嘆,「這是舞蹈嗎?這是什麼?為什麼畫面那麼美?跟我以前看過的舞蹈都不一樣。」尤其當舞作結束前,場上響起了莊嚴的心經誦念,陳芯宜的眼淚立刻流了下來,似乎那聲音跟內心深處的某些東西連結在一起。台北市電影委員會—專訪紀錄片《行者》導演陳芯宜 影片說明欄文字節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