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續上一篇探討小美人魚故事裡所延伸的性慾探索議題。其實,在不清楚自己對於愛、慾望、性的界線之下,我們還可能侵犯他人而不自知(身體的、言語的⋯),或是被騷擾而混亂,支離破碎,徬徨無助。
面對性的需求,必須在安全界線中才能真正享受身體、享受慾望
透過提升對於性的意識,比如和身邊最親密的伴侶開始,在安全的時間空間下,聊聊彼此的身體、慾望、性的界線,更認識性自我。為什麼要去談性?呂佳慧性諮商師在《親職性教育生涯規劃11堂課》一書中提到:談性的目的是溝通⋯⋯重點是在過程中討論交換彼此對於性的觀點與想法⋯⋯更重要的是練習創造自在談性的氛圍。
性教育從來不該是一個獨立出來的主題,它從來不是教生理知識、人際界限、防止性侵而已,它是奠基在好的依附關係之上,讓一個人了解自己、愛自己、身體、心理、性別,在其中學習理解慾望、性的界線與人際互動的一個歷程。《親職性教育生涯規劃11堂課》
能夠堅定地在#Me Too運動中站出來的人,這個過程必定是經歷許多的掙扎、懷疑、自我探索,以及各種糾結纏繞的感受。而面對經歷這些事件的人們,我們又能怎麼做?對於將傷痛訴說出的人們,我們的社會可以安全接住他們嗎?
我觀察自己在旁觀這一切時,充滿深深地痛苦,但同時也很想用文字紀錄下來自己的一些想法。一開始先自己整理感受,但仍然覺得很不容易,和這些情緒綁在一起,感到表達也受限了。當察覺到自己無法承接這一切時,我暫時中斷關注這些事件,希望能先好好安頓自己。後來主動尋求協助,進入藝術治療中,透過創作以及治療師的陪伴,在口語與非口語之間,讓自己的感受有一個安全置放的空間,也梳理自己的混亂到底從何來而來。回到穩定的狀態後,再回方格子上繼續書寫,把我想說的話說完。
這樣的自我覺察歷程,讓我想到最近閱讀《破案女神》時,作者Burgess談到她在FBI行為科學組中參與調查的一件綁架案:有兩位女孩遭遇到綁架,其中一位女孩奧珀從嫌犯的車上逃脫,另一位女孩小梅,隨著犯人的車子駛離,只剩哭喊的求救聲傳進奧珀耳中。
我腦袋裡的專業部位立刻將這些資訊都當成數據存進來。但其它部位的我—也就是造就出我這樣一個人的其他內在部分—卻被一種很深層的悲傷給完全淹沒,那也是我一直在努力克制的情緒。小梅只是一個小女孩,不管接下來發生什麼,對她或她的家人或她的好友奧珀來說,一切都不一樣了。《破案女神》第六章 好朋友小梅
Burgess對犯罪的倖存者、目擊者,也是受害者朋友的奧珀進行訪談,雖然感受到悲傷,但她也了解分秒必爭,必須先好好承接住自己,才能面對案件。即使身為專業人員,在面對苦痛時,也無法不被影響。需要有意識地察覺自己的感受,安頓好自己,才有辦法繼續思考。
Ann Wolbert Burgess(布吉斯)是被害者研究與性暴力犯罪的精神護理學專家。從〈急診病房裡的性侵被害者〉(The rape victim in the Emergency ward)(1973)這篇論文開始,以及隔年〈強暴創傷症候群〉(Rape trauma syndrome)(1974)的研究,讓美國聯邦調查局(FBI)注意到她,並邀請她對FBI探員以性侵案中的被害者研究為主題做演講。
在我們的研究裡頭,最大的關鍵之一是,性暴力其實跟權力和掌控權有較大的關係,而非性行為本身。《破案女神》
在1970年代開始,FBI注意到性暴力犯罪數量的大幅增加,因而急需處理與了解這樣新型態的暴力犯罪趨勢。後來Burgess加入FBI的行為科學組(BSU,Behavioral Science Unit),透過她與團隊共同開發的犯罪剖繪方式來追捕連環殺手。
性侵是一種展現權力和掌控的行為。被害者很清楚這一點,這也是很多人沒有挺身而出的原因,他們覺得無助、不知所措、甚至羞愧。《破案女神》
Burgess與連續殺人犯面對面接觸,透過訪談,直面人性的暴力面。為什麼如此辛苦的工作,她仍能不畏懼黑暗,甚至探索黑暗,而能產生深刻洞察?其實一切都是和被害者有關。前言中有這麼一句話:我誠摯希望這本書能提醒我們:永遠不要遺忘被害者,並尊敬和追念書中出現的敘事者。
我想,在近期的#Me Too運動中,我們都在一同經歷一個具有重大歷史意義的時間點, 如果我們自己都不清楚自己的感受從何而來,抑或壓抑自己真實的情慾流動、被自己的焦慮牽引,那其實我們也不知道自己會說出什麼?做出什麼事?
而現在,也不是一個單純選邊站或是看戲的時候。
當真的釐清自己的感受、想法(甚至可以適度的拉開距離,或是讓自己有暫停一下的機會),我想再進一步才有對話的空間,取代對立、公審譴責、冷眼旁觀、吃瓜看戲。或許當每個人都更清晰地自我覺察時,每個人的一小步,才能化為推動這個社會的一大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