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不需要野地也能活,有些人沒有野外不能活。」
——《沙郡年紀》
英文書名“Where the Crawdads Sing”直譯是「小龍蝦歌唱的地方」,奇雅還小的時候,母親曾經如此鼓勵她,去得越遠越好,去那比小龍蝦歌唱的地方更遠的所在,在那裡探索未知,在那裡感受生命。年幼的奇雅,當然不知道多遠是更遠,對她而言,棚屋前方的這一片沼澤地就是全世界。直到那年,泰特告訴已習慣孤獨相伴、為了逃避領養與就學的她:「那我們最好躲得遠遠的,躲到小龍蝦歌唱的地方。」「指的就是荒野深處,在那樣的地方,所有動物都野到不行,都是動物該有的樣子。」
小龍蝦當然不會歌唱,甚至不會發出聲音。一輩子活在北卡羅來納州沿岸溼地的奇雅,她的「遠」就是無盡的孤獨。自從七歲,母親、接著所有其他的家人都離開了她,留下來的只剩這座搖搖欲墜的棚屋與前方的這片沼澤,還有她自己。
世界就是荒野裡的一切,大地是母親也是老師,在這裡,她有無數來自大自然的同伴。
海鷗、蒼鷺與雪雁愛著她,但那之外的所謂「人類」唾棄、孤立她,她是「沼澤廢物」,是集合陰暗、溼冷、死亡於一身的代表。
她的初戀際遇從秘密的羽毛交換遊戲開始,那些微不足道的生物蒐集,建立了屬於奇雅的生態。她能分辨每一根羽毛的細微差異,也能從潮汐與星星變化辨認時間與方位,可是她卻不知道數字二十九之後是多少。
泰特教了她認字與算數,教了她生物與文學。在她好像開始認識了愛與被愛,卻又再次被神丟往孤獨的更深處——那具被沼澤吞噬著的屍體,所有嫌疑皆指向對溼地瞭若指掌的她。
可是又怎麼能怪如此了解羽毛的她呢?在被世界遺棄的多年,只有沙地的規律吐納承接著她,只有大海的蜿蜒翻騰允許並任她駕馭,在涉過險峻的人生之河時,只有大自然不會讓她失足滑倒。
生命已讓她成為專家,得以將所有感受搗爛成可輕易埋藏的尺寸。
然而,孤獨卻有專屬於自己的座標,奇雅,她是孤獨的產物。
她在腐敗的溼地裡看見生物的殘忍,也看見生命從腐朽中綻放。她從雌性螢火蟲用假信號吸引雄性而後一口口吃乾抹淨的生物本能,學會了愛。在大自然裡,存活才是唯一,那些弱肉強食那些犧牲那些輪轉,都不存在邪惡。她一生與這些源源不絕的湧動生機相伴,也僅有沼澤與溼地聽見過她那些最痛苦的吶喊。
她最後有去到嗎?那個小龍蝦歌唱的地方?
《沼澤女孩》作者迪莉婭·歐文斯作為一名動物學家,在這她的第一本小說裡,對於大自然與生物的細膩描繪,栩栩如生。她從生物的演化、求偶,獨特眼光的觀察,對應到人類的行為,最終還是面對自我的孤獨。或許這也是長期在非洲生活的生命經驗體悟,當我們以為文學僅存在於紙張,其實,文學亦存在於大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