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課輔遇見的國中生們,是在社會刻板印象中難以捉摸的「族群」。原本我也是這麼以為的…但隨著互動時間拉長,逐漸調整自身年齡權威的觀看視角,閉上嘴巴,開啟耳朵功能之後,發現自己進入一個澄澈的青春彊域。直接、純真、衝撞、困惑、溫暖,在步入社會翻滾的所謂「大人」,也許這些都在,只是變成隱藏版,隨機抽出。
某一天進到教室沒多久,還沒什麼人進來,最安靜卻內建諧星魂的八年級男子帶藏不住的戲謔嘴角靠近,小聲跟我說:「老師,我們班有同學說善意的謊言是那個『善逸』」。我大概蛤了五百零一次,才知道他在分享鬼滅角色的諧音冷笑話。
今天是這學期最後一天課輔日。正在協助準備講座桌椅的忙亂時刻,我收到了體育班男子給我的一包蘇打餅乾,還有這學期被迫去補習不能來課輔班的八年級女孩前來探訪,驚呼之後,很興奮的互相用力擁抱。可惜講座在即,無法跟她閒聊。她說她要去補習了,只是來看看我,許願希望下學期可以回來參加課輔。
而原本七點半就得回家的姐妹花難得可以留下來聽小紅帽的月經衛教講座。結束後,在護送兩姐妹回家的計程車上,司機和我安靜聽著姐妹倆討論取得手機的方案。一個說等媽媽買給她,一個說想要自己打工賺錢買,因為手機很貴,怕媽媽負擔太重。車上的小聲討論內容很暖心,原本縮著脖子凍僵的身體,都稍微放鬆下來。
沒來由地,司機很想跟我聊天,對我投擲了一些問題,主要是他想表述一些對計程車支付的看法。但是,這就中斷了姐妹的談話。我很想聽他們繼續討論的過程,一時之間,還找不到方法可以不傷害司機感受地結束話題。後來,姐姐從口袋拿出糖果,我很開心驚呼說:「你有糖果?我也要吃。」我們三個就分起糖果。司機也理解似地不再發話。
我主動開啟談話,跟姐妹倆表達他們在課輔班照顧另一位同學的感謝。妹妹談起她先前在班上為了幫那位同學說話,罵了出言不遜的同學,結果自己哭出來的事。我好奇問她:「為什麼你這麼有勇氣敢跟別的同學不一樣,願意和被排擠的人做朋友。」她說:「因為我覺得她人很好啊,她也很照顧我。」也提到她自己曾經在國小五、六年級被其他同學排擠,所以她懂那種感覺。
最後距離我要下車點還有8-10分鐘左右,司機突然把錶按掉印收據出來。我緊張一下,跟他說:「那個,呃,還沒到。」他說:「剛剛那條路我有點繞,所以收這個錢就好了。」內心不禁暗想,難道,「善逸」(善意)會傳染?
最近剛好跟朋友討論到鬼滅之刃的角色設定,他覺得鬼殺隊員的年紀設定都很小,大約就是青少年的年齡(14到16歲),這點他很難接受,他覺得大人都在幹嘛呢?我反倒最喜歡這個設定,因為我認為只要我們相信青少年有同等能力,並願意賦予任務,共同分擔社會、家庭一份子的責任,成年人可以分享經驗,同時也要打開耳朵,敞開心胸共同討論作法,會有意想不到的結果。我們會在彼此身上學習到各種解決方案的思考角度。
善逸(善意)是信任,也是願意分享,可以並肩的最佳隊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