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ory062
Chris在過去的人生中對日本其實沒有什麼興趣,既沒有著迷於日本次文化、也不憧憬日本傳統文化,雖然有來日本玩過幾次,但對日本的印象只停留在「長輩說家電買日本製的比較好」的程度。大學畢業他進到相機公司的鏡頭部門,由於CASIO、Panasonic等當時業界最頂尖的公司都是來自日本,因此工作中必須處理許多來自日本的訂單,才開始和日本的事物開始有更多接觸的機會。
Chris的工作內容因為牽扯到設計層面,需要和客戶頻繁地進行溝通,不懂日語的他在溝通的過程中便不得不仰賴其他專職同事的幫助,而透過對技術層面比較不熟悉的專職同事,有時無法準確傳達客戶的需求,使得溝通成本增加許多,也在他心中埋下學習日語的念頭。
工作了兩年左右,Chris一再的感受到若是自己能夠直接和客戶溝通的話在工作上必定可以達到更高的成就,因此心生學習日語的念頭。當一般人決定要學習日語時,可能第一個想到的是就是買本日語學習教材或是報名補習班,但Chris詢問幾位熟識的日語翻譯各自的學習過程後發現他們幾乎每位都有在日本留學或工作過的經驗,加上他自己的個性也是不喜歡拖拖拉拉,於是便考慮直接去日本學習日語。
我那個時候也是有想過邊工作邊學,但覺得這樣學起來應該很沒效果,所以還是破釜沈舟的把工作辭了。
離開自己熟悉的環境是非常重大的決定,尤其Chris當時的工作前程似錦,因此為了「學日語」這個理由而辭職前往日本的決定並不能說得到家人完全的支持。即使如此,Chris還是認為日語能力對自己在相機鏡頭產業的發展會有很大的幫助,而既然決定行動就要用最有效率的方式來做,便毅然決然的離職了。
Chris在尋尋覓覓之後選擇了早稻田大學的日語別科,因為別科的教學模式相較於語言學校比較接近大學,在課程安排上有很高的自由度,在最一開始做完分級測驗以後便可以自己選擇符合自己程度的課程。
最初的日子對Chris來說有非常大的壓力,尤其是從社會人士再次回到學生的身份對於Chris來說近乎是背水一戰,理所當然的為自己設下非常高的標準,要求自己在一年內便要考過日語檢定。可是在沒有日語基礎的狀況下直接進入全日語教學的環境並不容易,使得他需要每天下課後仍然需要花上許多時間溫習進度,非常掙扎才能跟上進度。
除了自我追求,外在的環境上也一再刺激Chris的神經。當時在班上的同學中也會有一些台灣人,和這些同學聊天時他發現絕大多數的人其實都不純粹是為了學習日語而來到日本,更多是為了一種生活的體驗或是對於日本的文化有所憧憬,而且幾乎都在有在台灣學習日語的經歷,甚至已經有考過日語檢定,程度勝過自己許多。剩下的台灣人則是早稻田大學的正規新生,都是年紀18、19歲的年輕人,雖然校方有規定必修的日語學分,但正規課程是全英文授課,在日語學習上比較有餘裕,也不像Chris只有一年的時間。和大家目標的差別,再加上團體中自己年齡較長但日語能力卻處於後半端,這些都讓他感到難以言喻的心急。
那個時候在班上大家都叫我學長,因為我都大他們3、4歲。雖然說我有其他方面的專長,但就會覺得「怎麼大家這麼早就可以接觸到不同語言」,有種輸人一截的感覺。
一年的留學即將結束,Chris開始為前程煩惱,四處詢問之下,一位大學時的學長推薦了他自己所在的日系知名半導體設備商給Chris,於是他便趁著假期趕回台灣面試,之後也順利錄取,之後幾年間都在台灣的據點工作。原本這間公司便有將日本本公司的研發人員派到海外分公司的駐在員制度,2015年開始,公司為了減少社內的技術差距以及加強情報交流並且培養在地化的人才,新設了一個制度讓負責服務端的子公司能夠派社員到研發端的工廠去長期研修,已經累積幾年經歷的Chris在因緣際會之下獲選為當期的外派研修人員,獲得了回到日本的機會。
研發端的工廠位在熊本市東北方車程約半個小時的地方,而他則是居住附近的菊陽町,由於交通不方便所以移動都必須仰賴汽車,但仍然讓許多想要遠離都市塵囂的人選擇從這裡通勤,因此人口增長相當的快。雖說離市區不遠,菊陽町依然是相當清幽的地區,四周充滿了蟲鳴鳥叫,而且還可以清楚看到雄壯的阿蘇火山。
不論旅行的時候對於壯麗的景色多麼感動,實際居住時Chris才知道原來居住在活火山的附近需要面對的是火山灰的干擾,車子經過一夜就會附上一層火山灰,也曾經在超市看到因為佈滿火山灰而特價的蔬菜,公司的員工系統頁面甚至還會提供當天的火山活動指數以及爆發時的避難路線,對於從小就在都市長大的他來說是非常新鮮的居住體驗。
新鮮歸新鮮,Chris的興奮大概經過兩個月左右就已經幾乎消失殆盡。他其實並不是初次到熊本縣,過去的幾年中就有過幾次出差的經歷,而當時的出差多是短短幾天,在時間比較稀少的情形下他都會盡量到處走走,就算結束當天行程有些疲憊的時候依然會打起精神往市區跑,不論是觀光或購物都不遺餘力,幾乎已經玩遍附近到得了的景點。另一方面來說,當角色從短期拜訪轉為長期居住時,不論這個地區原本是多麼的有魅力,都因為帶入日常生活的步調而逐漸失去光彩,而且在日本長期居住時和台灣比起來「下次再去這裏玩」的成本就會降低許多,許多時候工作或學業所造成的疲憊便會佔據上風,寧願待在住處閒閒無事也難以興起出門的念頭。
在日本工作的經歷讓Chris的想法改變許多,尤其是有人得知他在日本工作後說出一些類似「在日本工作很爽耶」的言論時,便會讓Chris心裡感到強烈的反感。當在台灣時,因為眼界比較所以對日本的一切不免有所幻想,但實際上來到日本以後看到時常加班但並不是真的充滿效率工作環境時卻是感到有些失望,尤其他的部門聚集了來世界各地的員工,因此也讓Chris見識到了各種不同的工作習慣,歐美員工重視生活品質與亞洲員工的奴性讓明明是同一個部門、同一個工作,工作習慣上卻可以天差地遠,還有承擔責任的態度差別等等,都讓Chris腦中充斥對日本職場的疑問。
原本預計的外派時間可能會長達兩年,已經失去最初興奮的Chris的娛樂變成期待每一兩個月左右會從台灣分公司來日本出差的同事,這些同事總會帶來一些台灣的點心零食以及公司近況,Chris也會有動力開車帶朋友們四處去觀光,但今年年初開始的疫情卻讓這一切都不得不停止,也讓未來的狀況陷入混沌。三月的時候,考慮到員工的人身安全以及精神衛生,主管有詢問包含Chris在內的幾位外派員工有沒有意願先回去各自的國家,公司方面願意協助安排返家事宜,但Chris卻決定繼續留在日本。
老實講我覺得我算是剛來,現在也還在學習新的技術,如果回去台灣的話不知道要到什麼時候才能再來日本,而且我個人來說如果一個目標已經決定的話並不想被延遲,所以現在還是先留在這邊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