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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在加州就只有被玩的命運

這兩天可以邊工作邊享受一種新的娛樂，那就是跟美國各地的同事打聽他們的冰雪慘況，然後在真心同情之餘，順便分享加州的陽光及雪在加州的命運。

超級冷氣團正完全捲襲整個美國，很多地方停電已經好幾天，其中災情最慘重的就是德州。德州是一個比加州還不耐寒的地方，那裡的人已經失去認識寒冷的能力。在德州有不少同事，現在那裡很多地方已經進入第三天斷水、斷火、斷電、斷瓦斯、斷網路。家裡有壁爐的就靠燒柴火取暖，燒飯就靠院子的BBQ爐，要不就吃罐頭。

德州的矽谷奧斯汀彷彿又回到了 1850 年代。

會大斷電的原因，是德州主要能源來自天然瓦斯和風力發電。天然瓦斯要用幫浦從地底下打出來，但瓦斯幫浦和風力發電機馬達都沒有防寒措施，意想不到的嚴寒讓供電系統全部癱瘓。

奧斯汀有人家裡是室內零下一度，窗簾都結了冰珠。不能燒柴的人家就只好穿著毛衣夾克上床，把能蓋的都蓋在身上，要不就發動汽車引擎吹暖氣睡車上。我們很容易就忘記人類已經進化到這麼脆弱。大自然所有動物中，只有人類必須靠著外物文明才能度過冬天。

2016 年冬去紐約碰上百年大寒，室外溫度是 -18 度 C。在那種溫度下，如果在郊外汽車拋錨就可能出人命。在那裡，冰雪有一種致命的威嚴和權柄，只能隔著窗戶在燒著柴火的屋裡遠觀，再美的雪景都會讓人有幾分敬畏。

雪，在那種地方是有尊嚴的。

回頭看看加州的雪就沒有這樣的地位，它只能淪為人們叫之來揮之去的娛樂。這就是雪在加州的命運。

現在我家外面青山綠水陽光，門口還開了一些偽梅花。如果現在出門，三小時後就可以抵達我私密的美國版立山黑部。在那兒玩夠了「走雪鞋」或雪上摩托車，還可以到結了冰的湖上躺一躺，賭下面的冰不好意思就這麼大膽裂開。

走前我照慣例會在車上吃一碗熱騰騰的泡麵再上路。這個習俗每年都重複，而且從來不會膩。

雪能夠把很平凡，甚至不堪入目的景物變得有格調。水太柔軟，沒有朔形的能耐；冰太剛硬，缺少蓬鬆的誇張力。同一個家族裡，只有雪是恰到好處的裝飾品。

這明明是一間廁所──說廁所太抬舉它了，其實根本是茅房，裡面沒有馬桶，只有茅坑，但是經過雪的美化，讓人看得滿滿的氣質與文藝，光是照相還嫌不過癮，甚至有想搬進去住的衝動。我們激賞的到底是茅房還是雪，大概也沒人在乎。雪就有這個能耐，讓人景仰茅坑。

只是到頭來春雪化光了，茅房還是茅房，不會有人無聊到拿它來拍照，也不會有人停下來讚它美。

雪可以用來襯托茅房──這就是它在加州的地位。

想到這道雪牆，想到可以在湖上走雪鞋，想到冰裂開掉下去永遠不會有人知道的刺激，想到那碗泡麵，想到加州的雪這麼好使喚⋯⋯也許今年還來得及上山遠端工作幾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