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前，我聽到一個真實的故事，有位母親在燒傷女兒面前，向老公說：「我們再生個孩子，好嗎？」接著，她哭泣地說：「因為我的女兒壞掉了……」聽到這句話的女兒當場崩潰大哭。
「因為我的女兒壞掉了！」這句話不斷在我腦海裡打轉，我的淚珠不爭氣地滾落，因為我也曾是那「壞掉的女兒」啊。
還記得，病發乾癬症的第4年，我還在念國中。那時，我坐在父親前方的矮椅上，露出後腦勺的髮際線，父親用手指沾取藥膏擦在病灶處，他心疼地對我說：「好好一個女兒生這種病，再怎麼擦藥，怎都不會好……」一旁的母親附和說：「對啊，生這種病……」
擦完藥後夜已深，父母便回房休息。在客廳裡的我，隱約聽到從房裡傳來的嘆息聲「唉，怎生出這種女兒……」頓時，我的心頭湧上一連串失落、難過與自責的負面情緒。
我開始想著我是哪種女兒？是生病的女兒，是罹患皮膚發炎慢性病的女兒，是一個無法漂漂亮亮、乾乾淨淨的女兒。看著父母這幾年來為生病的我操心勞力，我想我不僅是失職的女兒，還是帶來大麻煩的女兒。
但我從沒埋怨過父母讓我擁有這樣的身體，只自責自己是失職的女兒，從那夜後我便發誓，再也不要當麻煩的女兒了，再也不要當失職的女兒了。
後來，我一人在外求學，期許自己成為父母親的驕傲，忘記我是一個生病的女兒，所以我念研究所時，用很短的時間寫完論文畢業，也很快考上心理師證照，並無縫接軌地在外地找到不錯的工作。
這過程中為了避免父母擔心，我選擇獨自面對疾病，向來對於病情只報喜不報憂，只是我還是失職了。因為太過獨立與努力的代價，以及無法接受帶給父母麻煩而選擇逃避的下場，就是回首10年來，赫然發現父母親都老了，自己卻不知道他們經歷了什麼，而他們也不知道我經歷了什麼，只知我們彼此陌生。
本文首刊於《自由時報》2015.08.23 〈生活停看聽 當個不壞掉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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