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2020年末至2021年初,COVID-19疫情略有增溫的現象,以致各縣市無不加以限制公眾易聚集的大型活動,比如鹽水蜂炮。
起初,市長黃偉哲考慮全面停辦,沒想到消息一出,惹得在地鹽水人在網路上大肆抨擊,舉凡「蜂炮是放給神明看的」、「鹽水人自己放」之類的言論不斷,淵源已久的傳統民俗活動喊卡,當然會讓在地居民無所適從,彷彿沒炸這場蜂炮,這個年就不算完整;加上其實舉辦蜂炮的前置準備工作早就開始進行,說穿了:錢都砸下去了你才跟我說停辦?難怪鹽水人如此憤怒。
所幸,年前的疫情有緩解的趨勢,市政府才轉了個彎,改成「取消遶境、集中施放」的折衷作法,一來延續了傳統,二來也盡量避免了人潮過度聚集,算是取得了不錯的平衡。
元宵節前兩天,小隊長對我說:「元宵節那天我們要去支援鹽水蜂炮勤務,應勤裝備記得準備一下。」
「我那天有案件要做,不然我好想去。」看到我沒什麼反應,同隊隊員蘇仔這樣對我說。鹽水蜂炮是遠近馳名的民俗活動,只不過我一向對於傳統活動不感興趣,所以我算是得了便宜還賣乖?
沒多久,便收到了LINE專案群組的邀請,並在裡頭看到了整個勤務計畫,我去!要帶的裝備跟工具有夠多,基於某些考量,我就不說帶了哪些了,總之我差點以為要去登百岳(我好像說得太誇張了)。
2月26日當天11點集合點名後,便開著車到指定地點——月津國小禮堂待命。一到現場,發現整個禮堂滿滿都是警察,幾戶每個分局都支援了10幾個人,估計整天動員的警力應該不下300人,與過去正常舉辦時的警力數差不了多少,這讓我不禁揣測:限縮規模的鹽水蜂炮,卻派了不下以往的警力支援,上層的葫蘆裡究竟賣著什麼藥?
不過,久經世事、心思縝密的老員警們一下就猜到是怎麼回事:年節期間發生在安平區的槍殺案還餘波盪漾,一旦眾所矚目的鹽水蜂炮又再出事,這個局長大概又要下台一鞠躬——之前的周幼偉、詹永茂,沒有一個任滿一年的,一個又比一個短,而現在的方仰寧,正面臨著會不會破紀錄的考驗,於是這場蜂炮的落幕完美與否,實際上牽引著高層的命運,誰也不敢大意,因此也不難理解,為什麼大幅度限辦的蜂炮,會動員了以往的警力規模。
聽完分區任務之後,便各自帶開到集結地點,因為時間尚早,我便步行前往附近的街區蹓躂蹓躂。幾年前不受疫情干擾的元宵節,各地的遊客都選擇在這一天來接受鹽水蜂炮的瘋狂洗禮,大白天地就充斥著人潮,哪像這次我晃了幾圈,街上車輛與行人稀稀疏疏,大慨只比平常多了幾許,不復從前的熱鬧。
鹽水蜂炮的由來眾多,普遍為人所接受且傳頌的是驅除瘟疫。相傳鹽水鎮在清朝時期肆虐了20多年的瘟疫(霍亂),光緒年間的鹽水居民乞求當地侍奉的關聖帝君遶境祈福解災,並沿路施放爆竹煙火,果真驅逐了長久以來的疫病。為感念這段事蹟,遂開始在每年的元宵舉辦遶境活動,並逐漸演變成了現今的「鹽水蜂炮」。
每到這個時節,居民們就會開始準備各自的「炮城」(或稱炮巢),早期主要是以竹材搭建,現在均為鐵製,再把連環炮、沖天炮等爆竹煙火固定在架上,點燃後所有炮竹從炮城中一轟而響、一飛沖天,成千上萬的沖天炮朝四周飛竄,仿若群蜂從蜂巢中飛出,始有「蜂炮」之名。
傳統上,家家戶戶會準備一座或數座炮城,在關聖帝君神轎來臨時燃放,遶境所到之處,炮城一座一座地照亮鹽水夜空,硝煙彌漫,星月隱蔽。然而今年情況不同,改為集中在武廟前施放,不再遶境。欲配合集中施放者,事前就要登記,但也有不少人不認同這種做法,乾脆今年取消施放。因此,今年參與施放蜂炮的數量銳減,但據說也有大大小小約100座炮城。而囿於施放場地的限制,炮城必須一進一出,耗費不少時間在炮城的拖曳,沒有鞭炮施放的空擋,便顯得寂寥空虛;再加上這次有發放通行證,無證者不得進入施放場地,因此廟前異常空曠,參與觀禮的外來遊客或當地居民,則被規範在施放現場約20公尺處外觀看,由警方嚴格管控進出。
幸得職務之便,我能夠在廟前近近地感受蜂炮帶來的震撼,雖然我前面說過對民俗活動沒有太大興趣,但在絕對的震撼與美的當前,我相信沒有任何人能夠按下內心的激動澎湃,冷靜地只是看著單純的火光四射。然而畢竟沒有全副武裝,無法直接在炮城底下接受萬蜂攢動的臨幸,即使如此,在拍攝影片的過程中,腳邊仍然竄了一支鞭炮並炸在我的右腳脛骨處,當時全部注意力都在眼前轟天的炮城,突如其來的小蜜蜂,著實讓我嚇了一跳,但這或許也可以當作是我在這場盛事中獲得福臨吧!
隨著最後一座炮城燃放完畢,壓軸的是一場商紳贊助的高空煙火,繽紛的煙花為今年的蜂炮畫下瑰麗的句點,暗自希望最好也能像傳說中那樣,趕走這股籠罩全人類的巨大陰霾,恢復文明世界的和諧。殘酷的事情太多,倘若信仰能在人們心中種下希望的種子,晚安前還能期待明日,何嘗不是件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