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的監獄

世上有沒有一處完美的監獄？又或者，監獄需要完美嗎？堂上看了紀錄片集 Inside the World’s Toughest Prisons 的其中一集 “Norway: The Perfect Prison?”，不禁疑惑。

片集中，本職是記者並曾經坐過冤獄的主持人走訪各國監獄，感受當地囚犯生活。曼德拉有句經常被引用的名言：「據說沒進過一個國家的監獄就不能真正了解這個國家。」意思是，監獄是最隱秘、不受尊重的地方，更能忠實反映一個國家的生活境況。

來到挪威的監獄，好似進入了新世界。每個囚犯都有獨立的房間，囚室就像大學生的宿舍，並且比香港一般宿舍房間又大又新。有私人生活空間以外，監獄亦設有供囚友聯誼、遊戲的休息室，職員就像朋友一樣，會跟囚犯一起把酒言歡。

不但如此，監獄更有豐富的娛樂，囚友甚至可以夾 band 玩音樂。挪威監獄相對寬鬆的設計，背後理念是尊重及相信人的良善，用對待平常人的方式對待囚犯，囚犯亦會因而作出平常人的言行舉止。為此，職員都必須經過長達數年的監獄學訓練，確保身心都準備好投入監獄工作。

其中一幕，主持人來到獄中的超市，超市內放滿各樣貨品，採取無人經營方式，讓囚犯自行使用電子收費卡購物。一位因盜竊而入獄的囚友正在買東西，主持人採訪他的生活情況，囚友便道：這裡不會有人偷東西，人們彼此尊重，當做平常人一般看待、相處，從未聽說有人會偷東西。囚友的故事，仿佛證明挪威監獄理念可行又有效。

挪威的監獄也許是目前世界上環境最理想的監獄，而挪威的社經狀況亦足以支撐起監獄營運，若然放諸其他國家，即使有心，恐怕無力。但，退一步來說，挪威的囚犯生活比眾多「自由人」的生活還要優越，囚犯值得擁有這麼好的生活嗎？監獄真的需要如此完美或理想嗎？

紀錄片集中，囚犯答道，我仍然被囚禁，不能離開監獄範圍，不能見家人，我仍然受罰着。

即使如此，仍未必能說服生活條件更差、或被那些囚犯傷害過的人吧。所以，挪威的監獄狀態是否最理想，我沒有定論。但我知道，香港的監獄情況跟完美、尊重人權仍有很遠、很遠的距離。

看完片集，我在信中向手足簡述內容。寫着寫着，突然想起這封給手足的私密的信，必然經過無數次第三者的赤裸審視。不敢天真地幻想挪威的監獄故事，會為我城的監獄處境和職員帶來甚麼改變；但也不想完全否定信件的資訊，或許會帶來開眼作用。

香港的牢獄，名義上說是懲與教，實質上只有懲而沒有教。對於囚犯，顯然如是。對於職員，亦作如是。一些懲教職員愛跟囚友說「我都係陪緊你坐監」，假如監獄的環境有所改進、管理工作較有意義、可以提升自我或造福別人，想必他們便不會自覺侷促或無聊，甚至培養出喜愛控制、虐待他人的心態。意思不是要幫極權體制內的人說好話，而是有感社會上大部分人都是如是，固然不是好人，但也未必是壞人，似乎不該一概而論。

不過，想法始終過於天真，不能抱甚麼期望。只是，假如除了撫慰獄中手足和自己以外，還能有些微啟發人心的作用，那麼，繼續寫信的動力好像會更多一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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