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於原著的形式與精神,什麼叫做改編?
在菲林與稿紙的場合上,作家與導演暢談起了改編這回事,談論不同媒體表現手法的特性,他們都同意文學轉譯之不易,尤其是那些被作者藏在字裡行間,若有似無、不說透的隱諱與留白。
相較於2015年的漫畫改編,天橋其實已經經歷過一次改編,由兩位漫畫家阮光民、小莊分配篇章,以各自手法表現,圖像與文字較貼近小說直接翻轉,增添了橋段的取捨以及發揮了畫面張力。漫畫改編重點於需要選擇可以停住的高潮畫面,因為漫畫是觀者自行決定觀看節奏;所以橋段的取捨,運用漫畫分鏡的堆疊張力,有時文字略去用圖像表示,有時則套用小說文字傳達。跳脫文字限制的是,像是轉場可以用換格呈現,空格大小去顯示重點,轉換間將漫畫不受拘束的流動感發揮極致。不過當時重建商場俯視畫面也是下了不少工夫才得以完成,畢竟留下的紀錄資料不多,多是仰角且片段的老照片,稀少的俯角是1992年要拆的時候從新聞畫面裡才出現幾幅,很多背景模糊的地方、記憶的死角,都是經過一番努力與作家對談、繪家想像補足,在腦海裡、畫筆下再建起一座中華商場。
影視手法則像是窗,有時間限制將五感效果、連續畫面呈現給觀者,因此從劇本、背景、鏡頭、聲效到演員等等都很要求,背後需要大量且多向溝通,才能組成的一致複雜集合體;不同於文字的鏡頭語言,影視的鏡頭語言可以直接用一兩個鏡頭顯示場景,然而文中的一句生意囝仔,就讓導演費盡苦心,試著從其服裝、動作、神情、台詞等多方面去塑造氣質。
在此我敬佩明益老師的豁達,他在影視改編初期明擺了說我要的是會認真看待的團隊,同時也希望他們可以享有創作的快樂與適當回報,給出一個我全然陌生的中華商場。生父的放手,讓劇組不同創作者可以好好創作,每個人的閱讀小說後以其擅長的方式再轉譯,統合複雜的團體合作,最終呈現在觀眾面前再被理解,拼湊之下仍保有文本小說想說的內涵,這個傳遞的過程不知道轉了多少個彎、換了多少張面孔,卻能真的把某把鑰匙一路傳遞下來,像是冰塊融化後仍能以水的形式那樣存在。
在看完漫畫如實呈現小說文字與補充畫面之後,我才完整喚起小說的整體到細節記憶;不然之前都是看影集邊摸索印象情節與片段文字,然後覺得還是有沒有理解的部分。
看漫畫就是同時再看一次小說,再次感受文字背後的那種失落惆悵,搭配漫畫圖像表現對照想像,那是形式上的忠於原作。而導演訪談所說的忠於原著精神呢?將作者的文字原本、繪者的繪畫再詮釋,然後比照影集,我再次驚歎於影集把小說裡面提到的幾乎都放在影集裡了,甚至是那些我沒注意到的細節,是全然的解構與再建構的改編,經由神排序串起原作者故意撒在篇章各處的碎片,因此組成另一種中華商場的模樣。而且在此之上,放入導演想討論的議題,不管吳明益老師寫得隱晦或沒有寫的,導演手法像是轉KTV音量鍵那樣,在ep1,2的開場中,漸漸放入背景音樂,在ep3,4轉大音量,給出了雅喆版的天橋,觀眾像是被魔術師迷惑住的人群,一步步走入80年代的魔幻商場。
真的只有蕭強的啦!
(封面圖取自天橋上的魔術師圖像小說的臉書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