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太醫指的是太醫署的譚灝明,此人生平所好,一是藥草,二是手談,自入太醫署,便成了皇帝的棋友,常受召入宮下棋。
「可有診察出什麼問題來?」司徒仲林問。
「欸,」陳三福笑了。「還不就是些老毛病。」
見對方避重就輕,司徒仲林順水推舟,轉移了話題:「我不在京這些年,兩個孩子也給陳公公添了不少麻煩吧。」
「王爺千萬別這麼說。」陳三福笑道:「世子和二公子進宮探望太妃娘娘,都是康王殿下親自帶來的,老奴豈敢居功。」
陳三福口中的太妃娘娘,便是朝陽長公主的生母顏太妃,也是先帝李元粲惟一尚在人世的妃嬪。
「幾年不見,康王殿下越發出息了。」司徒仲林微微點頭,道:「能在聖上跟前拿主意,不簡單呀。」
「可不是嗎?」陳三福道:「康王殿下辦事牢靠,火災這事有他,聖上也睡得安穩些。」
「我剛回京,還沒去向幾位殿下請安。」司徒仲林又問:「不知定王殿下的身體可好些了?」
鎮南王口中的定王,是皇帝的三子李倉知,其母德妃出身太原王氏,他自幼敏慧,甚受皇帝寵愛,一度被朝中眾臣視為東宮的不二人選。然而他十一歲那年染上溫病,雖然保住了性命,但自此右腳行動不便,深居簡出,與大位無緣了。
「王爺不知道嗎?」陳三福道:「定王殿下幾年前開始服用一味來自南境的藥草,現在已經行走如常了呀。」
「來自南境的藥草?」司徒仲林眉頭一挑,問道:「不知是什麼靈藥?」
陳三福微微一怔,一時竟看不出司徒仲林是真不知道,還是明知故問,當下哈哈一笑,道:「譚太醫配的方子,用了哪一味仙丹妙藥,老奴就不知道了,王爺不妨去太醫署問問?」
司徒仲林未再深究此事,又問道:「我在南境,京師諸事久不聞問。上次回京,才聽說撫遠大將軍徐肇基的女公子要許配給康王殿下,回到南境後,卻又聽說她成了定王殿下的正妃。陳公公可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他與徐肇基有舊,今早進宮時碰上,對方態度閃躲,與以往大不相同,思前想後,恐怕與這樁親事有關。鎮南王府在京裡不是沒有眼線,但幾乎都是軍旅出身,不容易打聽到內闈的消息,故有此問。
「姻緣之事,原本難說啊。」陳三福眼睛一轉,道:「定王與康王兩位殿下年紀相仿,同年議婚封王,這您是知道的吧。當年淑妃娘娘確實中意徐將軍的千金,連婚書都換了,不過問名之後合了八字,說是大凶,太妃娘娘就有些不樂意……」
「你是說,宋秉郎給這樁婚事卜出了一個大凶卦?」司徒仲林的眼睛微微一睜。宋秉郎是三朝老臣,為人圓滑多智,話只揀好的說,曾被朝中眾臣戲稱為「宋無咎」,還真沒聽說過他給出這樣的占卦結果。
「可不是嗎?」陳三福道笑道:「太妃對宋太卜一向看重,王爺想必也是知道的。」
顏太妃篤信天道,常請太卜占算吉凶,確是眾所周知之事。
這位顏太妃閨名君馥,其父顏名禹是農戶出身的秀才,她因容姿姣好,被選入宮中,初為先帝采女,生下了朝陽公主李華彤後封為貴嬪,先帝崩後被尊為太妃。顏太妃的表兄安在詢後來也入朝仕官,今上即位之初,安在詢之女安宛兒被聘納入宮,生下康王,封為淑妃。由於這一層淵源,顏太妃的好惡自然對康王的婚事有些影響。
「說起來,宋秉郎也該告老了吧?」司徒仲林又問。他上一次返京之時,太卜令宋秉郎已然七十有二,連走路都有些吃力。
「宋大人已休致多年,」陳三福道:「如今的太卜令是褚信元褚大人。」
「原來如此。」司徒仲林點頭,之後又繞回李崇嘉那議而未成的婚事來。「卜占不吉,淑妃娘娘便退了婚書嗎?」
「是呀,所幸當年知道底蘊的人不多,這事辦起來尚不太難,只是徐將軍那邊,難免有些過意不去。」陳三福輕笑起來。「反倒是定王殿下,據說殿下的舅母與徐將軍的夫人交好,是看著定王妃殿下長大的,在德妃娘娘面前十分稱讚。後來娘娘見康王殿下與徐家的婚事不成,便向聖上請奏,為定王殿下訂下了這門親事。只不過,徐家畢竟曾經接過康王殿下的婚書,因此定王殿下的婚期往後延了一年。」
「原來還有這許多曲折,這倒是第一次聽說。」司徒仲林不經意地笑了笑。「但不知這位徐府的女公子與定王殿下的八字可對得上?」
「親事已成,想是對上了吧。」陳三福笑道:「這樁婚事議而未成,外間一般是不知道的。沒想到王爺遠在南境,居然曾聽說過此事。」
「前次返京,曾聽安大人私下提過。」司徒仲林輕描淡寫地一語帶過,之後抬頭看了看天色,道:「時候不早,陳公公,勞您駕,給我帶個路吧。」
「王爺,這邊請。」陳三福欠了欠身,便又領著鎮南王往朱雀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