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第一天，塩田千春

5月第一天，塩田千春。
我沒有想到自己開展第一天就來。
因為我更沒想到的是，開幕講座我能報名成功(激烈程度可比熱門演唱會的搶票)。
所以，無畏開展首日可能的人潮，我來了、搶了頭香。
講座或許可算是塩田千春離台前最後一個公開行程，
照她昨天下午所說，此刻她應該已在返回德國柏林的啟程途中了。

這是我第一次親眼目睹塩田千春的作品。
錯過了兩年前東京森美術館那一場，一直抱憾在心；
如今藝術家連人帶展來到自己的城市，還有開幕講座(而我不再錯過)。

講座中，她簡述為何用「線」創作:
線，一如人與人的關係，
線會產生連結、纏繞、切斷、拆解...
紅線，展現生命力、情感、希望；
黑線，表露不安感、焦慮、憂鬱...
我最喜歡的北美館展場第三區的作品--「不確定的旅程」，
紅線如巨濤在整個挑高的空間滿佈，
噴發、攀附、翻湧，
地面上，紅線被天花板燈光投射、
張牙舞爪生出層次忽疏忽密的影子，
在北美館冷調的白地板上，
看得人激動不已、血脈賁張的紅線，
映成波光粼粼的水面，

而神奇的是，那「水面」竟透出穩靜的感覺，
支撐一艘艘、方向互異的小黑船、航向未知。

「不存在的存在」是貫穿她創作的主旋律，
附著在人皮膚衣裝住居空間的氣息與印記、
童年鄰居家失火後的一片焦黑破敗與狼藉、
承載風霜的二手行李箱、分不出內與外的舊屋老窗。
從這些作品，你看不見半點人煙、人影、人臉，
卻寫滿人的存在、記憶、行為與情緒。
而你、我，每一個穿梭在作品中的人，
就是她以千絲萬縷織造的舞台上的觀眾、也是主角!
(這樣一來，身圍觀者的我們，是否也形同做了一場場的行為藝術...)

講座中，記得她說，台北開展前夕的記者會上，
她不時靜靜旁觀著在她巨大作品裡走來探去的人們，
側看大家在其中穿梭張望、自拍或互拍照，好奇人們在作品裡想著或感覺著甚麼。

不可諱言，必須坦白承認，我曾是那種每逢觀看裝置藝術、
就滿頭問號與霧水想逃走的人；

如今我似乎真的看明白了些許、
甚至很多很多。透過塩田千春的眼、心、與停不下來編織出內心萬千思緒的那雙手。

謝謝塩田千春，在如此不安的時局到來、刷新我對於理解與看待行為與裝置藝術的概念及信心，給我們靈魂以前所未有的巨大的顫動。

而她的存在，讓許多不確定、
甚至不願意相信真正存在過的種種，
都有了它們各自該有的形象與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