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聲失語的邊緣生命群像：電影《收屍人》

2020年由劉亞仁和劉宰明主演，洪意晶導演執導的電影《收屍人》，在韓國可說是叫好又叫座的一部作品。尤其在今年，第41屆青龍電影獎和57屆百想藝術大獎上，都斬獲了亮眼的成績，不僅拿下了兩座（新人）導演獎，劉亞仁更憑藉此片得到兩個最佳男主角獎，演技備受肯定。《收屍人》講述的是關於兩個與黑道組織合作的男人，作著幫忙組織清理犯罪現場和收拾屍體的善後工作。這天，他們接到了一個特殊的任務，需要臨時代為照顧一個遭到綁架的11歲女孩楚熙，而故事也就從此展開。

映入眼簾，《收屍人》首先最令人驚豔的，莫過於電影裡那一幀幀如畫般的圖像呈現。漂亮的顏色，明度、彩度極為飽滿的畫面，將緋紅的晚霞、油綠的田野和金黃的陽光無不收入鏡頭之中，讓人宛如置身童話故事場景一般，沉醉不已。可是，這個童話故事，卻並非王子愛上公主的俗套情節，更沒有幸福結局；有的是被吊起來暴打至死的人和流淌滿地的鮮血；還有誘拐孩童、擄人勒贖、販賣人口的不斷發生；以及兩個動作十分熟練，對眼前屍體早已無動於衷，並且能利索處理犯罪現場的收屍人。

收屍人泰仁（劉亞仁 飾）與昌福（劉宰明 飾）早就習以為常過上這樣罪惡的生活。然而，當小女孩楚熙意外出現在他們生命後，一切都不一樣了。暫時住進泰仁家中的楚熙，不僅幫忙照顧泰仁的妹妹文珠；將原本凌亂的房間整理地乾乾淨淨；他們還一起吃飯，一起洗成山成堆的衣服。這如同三兄妹的日常生活，竟是那般愜意。偶爾，昌福前來，也像極了自家叔叔到訪。一家四口人，就坐在榻上吃飯、聊天、玩耍和拍照。有那麼一瞬間，幾乎讓人忘卻了泰仁和昌福的收屍人身分，還有楚熙其實是個被綁架以待換取贖金的可憐女孩。

這部電影最發人省思的地方，就在於這看似美好、簡單的日常背後，卻盡是晦暗、荒謬的現實人生，它無人問津也無力被改變。黑道組織要腿腳不便的昌福前去領取贖金，最終昌福不慎跌落樓梯將自己撞死；不會說話的泰仁，和前來視察的女警互相扭打，最後將女警活埋土中；而被綁架的楚熙，則是理所當然地陪著泰仁和昌福四處收屍，然後用在搬運屍體過程裡落在地上的血滴，畫成花朵。一切皆是如此地荒誕至極，但是卻成為了這三個人生命的歷程。

《收屍人》就在這包裹著美麗童話糖衣的裡層，為我們演示著人情的冷漠和邊緣生命的模糊不明。我們無法指認誰才是十惡不赦，誰又是純粹良善的。就好像張愛玲曾經說過的：「現實生活裡其實很少黑白分明，但也不一定是灰色，大都是椒鹽式。好的文藝裡，是非黑白不是沒有，而是包含在整個的效果內，不可分的。」（〈談看書〉）《收屍人》正是透過這樣一個簡單的故事告訴我們，真實人生裡，其實就充斥著許多模稜兩可且難以辨識的情感與認知。

最後是關於電影的韓文片名《소리도 없이》（無聲），很明顯地是在指向不會說話的泰仁。而其所昭示的，不就是那些處在無聲失語的邊緣生命的群像嗎？只是我們從未留心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