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萬華,很多人會形容衛生髒亂、龍蛇雜處,或認為是街友和老人聚集;紅燈區、茶室遍地之處。那位在班上不太受歡迎、檯面上不宜與他有往來的同學,隨著出現確診個案、疫情升溫,又更趨於劣勢了。
但眼看與茶室個案有關的匡列人數不斷增加,或為了自己與他人健康主動通報,顯見台北人嘴裡不說萬華,骨子裡卻需要萬華。沒辦法給予文化消費主義上、增色品味的價值,卻在無形中消遣於如常。
「一府二鹿三艋舺」,萬華的舊名艋舺在清代就是經商要地,繁華一時,也因商人和水手的需求,出現茶室及地下酒店。現在則以餐館、茶店為外裝的茶室街,霓虹燈、標楷體等古老美學,吸引著龍山寺街友和中老年人。
鏡頭轉向另一街區,映著夕陽餘暉的紅磚古道──剝皮寮,像是萬華區的叛徒。
在多次文化資產保存爭議中倖存,剝皮寮仍保有清代混合閩南和西洋式的建築,狹長的房屋兩面都得以開店,兩戶共用牆壁在設計時能節省建材。斗磚砌牆和燈籠,成為現今網美拍照聖地,曾疏通古亭庄、景尾貨物的商業聚落,排列西服店、眼鏡行、裝訂場等的古樓,也成為展覽或舞台劇演出的藝文空間。
而剝皮寮為什麼叫剝皮寮?
由來眾說紛紜,包含曾經是木材剝皮的地方、清代在此地殺牲製成皮革、但學者考據後認為,是日語名轉閩南語而來。
去年我是地方依附感極強的人,不論有多少確診者,都覺得我的所在地最安全。如今地層陷落而成的台北,也在病毒中淪陷了。說來很巧,記憶中除了幾次看展和舞台劇,根本不會到剝皮寮,上個月因為報名展覽志工,在萬華待了幾天。Ig存了許多在地美食,有天晚上還和友人去探勘了傳說中的茶室街。從家往萬華,正是清代貨物流通的方向。順暢的捷運綠線轉藍線之餘,一度還覺得自己儼然成了半個萬華人。
起先不可否認初來乍到,會對無家者和言行舉止較怪異的老人心生恐懼,如剛踏進叢林的兔子小心翼翼觀察,但漸漸地,會懂得什麼是真正接地氣的氣味、單純到只是希冀維持生活的盼望,還有很多,滿腹在地故事的居民們。
記得最後一次(那時還不知道)當志工,17:55走出展場,看著落日被夾在兩道古樓中央,心裡不禁讚嘆著:這個地方真的很美!美在這裡曾是未經雕塑、首都的原型,美在這裡也是繁華將盡的台北。
於是過了那天,一切都是歷史了。
疫情的高升讓原先工作驟然停止,萬華的衛生環境會引發關注、茶室店文化也極可能激升反彈。但,願大量的清潔消毒、獵巫的出征,不要抹滅台北人長成的根基、無家者和阿公店阿公的生活模式,還有寫在歷史等身的居民身上,質樸且關懷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