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同一個地方兩次以上,或許是種連結。
初春,可以看到冒出頭的新芽,大地綠草及樹枝新葉皆顯示著季節轉換,這裡漫步心靈很清淨。今天又出來爬山,峽谷裡,兩側的山頭能清晰地看見另一邊的山線、樹林、溪流、瀑布、冰河及山頂上的雪,喜歡處在森林裡的感覺,感受清晰的芬多精,少了城鎮的喧囂,鳥鳴聲迴盪在風中,偶爾會遇見稀疏的山客及慢跑者。路上遇到一位當地人,曾經是速度滑雪選手,直線下衝時速將近兩百公里,有極高的穩定性就不會摔倒;他瞭若指掌這裡的山路。同行了一段,跨越冰川、沿著山壁爬到懸崖邊的小徑,便在岔路路標處分開,告訴他我來自的島嶼也有高海拔群山,他特別感興趣希望有機會可以去探索。持續往山上走眼前的景色由綠轉白,冬季留下的雪還沒融完,溫度逐漸相對降低,好在上坡保持著體溫,新鮮清靜的路線也總是讓我有的能量前行。
到了一處視野遼闊的空地,坐在一個大石塊上,從包裡拿出自製的沙拉吐司,裏頭夾著甜菜根、生菜及蘋果切片,灑上一些起司絲與胡椒粉大口咬著,看著另一頭的山貌,這時妹妹剛好打了個電話過來。
「今天又出來爬山了嗎?」
「是阿,這邊山區的風景很漂亮。」
「那裡還好嗎?這裡因為疫情有幾個小區封起來了。」
「有看了一下新聞,城市裡大家都得待在家,這邊是鄉村、大自然圍繞著,人不多,目前沒什麼影響。」
「還是得小心,已經兩個多月過去了,病毒要是傳到你那,大家就也都得防範彼此了,況且誰也不曉得疫情何時結束。」
「這是機率性問題,這裡商業活動也停擺了,只是大自然永遠不會關。」
「好啦你知道我想說什麼,自己注意一點,我們最近開始種了一些水果蔬菜,過一陣子就可以自己生產些食物。」
「可以自己種挺好的,這樣不用擔心伙食來源。」
「所以我才特別擔心你。」
「沒事的,等事態再穩定些過陣子就會回去了。」
「那就好。我還有一些公司的案子要做,先這樣,等你回來我煮拿手好菜給你吃喔。」
「那還真希望疫情趕快結束回去吃呢。」
「好不說了,回來的時候記得聯絡我一聲!」
從小妹妹就特別愛煮菜,十三歲時就開始在家掌廚,她特別有廚藝方面的天賦,剛開始爸媽也感到驚豔,比例與火侯拿捏得恰到好處,但長大後妹妹沒選擇進廚房工作,她曾經說「煮菜是要給我愛以及愛我的人吃,煮給別人當然可以,但我不希望碰到挑三揀四的人,用心煮了一頓還得被評價一翻。」起碼身為她的家人還是可以享福,她也依然熱衷於做菜,這樣就挺滿足。
在這個國家,為了防堵疫情的擴散,國家邊境已經封了起來,實施邊界管制。首都感染的死亡人數很慘重,之前在那住過一段時間,當時常去拜訪的手工藝品店老闆沒能躲過病毒的襲擊,上個月即享年約四十餘歲悄然離世,約好下次再一起做個檯燈,只好等到下輩子再相遇的時候了。這裡的山區沒有案例發生,與外界往來較不頻繁,唯獨商業停擺,但人與人之間的互動沒有太大的改變。
寂寥的景色一片雪白放眼望去樹也都被雪覆蓋著,據說在某些高緯度地區,有十種以上的語言詞彙來形容雪的差異,雪是一種結晶狀固體冰,仔細可以看到很漂亮的幾何冰結晶,研究者說世上沒有兩片雪花結晶是相同的。前陣子第一次看到雪的時候,馬上脫掉鞋子光腳跑在雪上,寒冰冷酷的低溫從腳底蔓延,緩慢地奪走身體的熱量。
飽肚完後,起身繼續前行,探索這片奇域,石頭被冰凍在地表的畫面頗似幅藝術品,在冰石底下的冰窟,空靈感讓人沉澱意識,置身於大冰河中,有進入史前時代的感覺,度過狂風暴雪、採集果實、與野獸搏鬥、製作保暖衣物,人類從冰河時期步步突破總總困難而繁衍至今。
封城階段的生活,部份社會運作停轉,有些許不便之處,反之有時間向內探索。離鄉在外,遠方旅行的種種偶爾會憶起島嶼生活。
幾個禮拜前,曾經的一場暴風雪,鬆軟的雪面,裡頭覆蓋的樹木,遭受壓迫、產生裂痕,與眾多自然因素,導致下一步即將發生的事,我們到底有沒有自由意識決定每一刻呢?還是一切由天空註定。這一步,地表滑動了,身體順著雪與土往下滑,前面是個充滿未知數的未來,到懸崖邊時才懂,為何在瀕臨死亡面前,會出現人生跑馬燈;小時候和家裡的狗在山上跑步的日子、在學時與朋友在教室打鬧、出社會後的種種心路歷程。懸崖邊的一朵向陽花開得如此燦麗、那瀟灑的風姿映入了腦海記憶,身體在離開地表那刻飛了起來。
數鐘頭後,妹妹的孩子呱呱落地,島上誕生一個新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