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行本包含第零集到第九集第78話為止的劇透)
(或稱高專篇的劇透)
描寫超凡人物想法時的作法
⋯⋯這裡真的很複雜,而且一如往常作者不願意節奏以及人物性格有任何折損,所以具體點明或是解釋的地方實在不多。然而,就像人生一樣,我們也只能透過自己的視角解讀世界。從這點看來,這個故事的描寫方式或許極為寫實。
我不記得的某名指揮家在訪談感言中曾提到:
而經歷不同的事,自己就有哪裡改變一點——這個最大值,我想不是固定值。《懷玉篇》到《玉折篇》,但凡五条對摯友傑有一點遲疑(遲疑那個最大值已經變動,)或許故事結局可以完全不一樣。是否可以說,五条為了尊重自己此世唯一無二的友情,所以放下原先要狙擊傑的手呢。這個尊重應該是出自於信賴,而那個絕對的信賴是否出自於五条無法理解常人的超凡?——畢竟,超物種之間不能互相理解無法溝通,只能倚靠情勢與直覺的長期綜合判斷。
比如,棘身為咒言師,為了防止術式誤發而限制自己的話語只用飯糰的餡料作為單詞;並且除了「是」與「否」有具體連結的對譯,其它連作者自己也不清楚。我認為這件事是有意義的,畢竟如果有具體的語言系統可以翻譯,防止誤發就毫無效用。也就是說,不是「連作者也不清楚」,而是「因為棘本身不能清楚,所以作者也不能有意識設計」吧。
對於不能用語言溝通的對象,只能反覆看他的「是」與「否」,還有言行舉止來判斷理解。五条在傑的叛離之後成為教師時(第零集)曾對憂太說:
⋯⋯我想這句「我的看法」,便是他在傑的背影之後想了許久、反芻過往的言行舉止得到的觀察結論。畢竟他可不是個謙虛的人,會客氣表達自己的想法;那麼這所謂「我的看法」,輕巧寫出作為非常人的五条去努力理解他不能理解的對象⋯⋯顯得淡薄,舉重若輕。
不過,順著故事中的價值觀思索,更直率一點的推想,或許就只是出於
「誰能評判誰?」「誰能決定誰是『不應該』?」「誰能否定誰提出的解釋?」的本能控訴。似乎
聊過咒術師應該必須要永遠注視、辨別真實;而辨析真實最重要的,不就是「屏除所有先入為主的框架」嗎?
說不定傑是對的。看著傑叛離的背影,放下術式預備發動的手,或許五条心裡閃過這樣的猶豫。
那麼,就如惠所說,「只能互相詛咒了」吧。(印象中《魔法少女小圓》中杏子也對沙耶加說了同樣的話。)——不能否定誰糾正誰,走向未來的路卻僅僅只容許一條,所以只能比拼技量壓倒對方。或許這點論述也能從《懷玉》《玉折》兩篇裡的甚爾看出端倪⋯⋯故而,外人看來像困獸之鬥的事,殊不知是他們的道場禮儀。
見特級術師由基與傑的對話,確實很能感受到優秀術師「不評判想法」的風格;由基面對以現世價值觀看來十分邪魔歪道的想法,也只說明了「做不做得到」跟「個人選擇」而已。
用一個分鏡串起因果
作者不描繪傷痛而像降乩一樣強制讀者理解。當然這個理解也很不可思議,那幾乎沒有任何文學性的抒情,甚至也感覺不到文學性的冷硬;那像列了一長串的加減乘除讓你心算感應裡面的起伏。
一口氣撐起甚爾的立體感的,或許是那片斷一個想起年幼兒子的分鏡——惠還很小,皺著眉鼓著嘴,似乎在不滿,不太高興的樣子。這個分鏡這麼瑣碎,但竟然這麼強而有力地串起這號人物的前後因果。
角色回想起別的角色時,所浮現的畫面會具有角色本身強烈的投射情感,所以自然值得精心設計。而那則分鏡⋯⋯因為甚爾不擅長(或者自我約束不能)直接袒露自己的溫情,所以回憶裡沒有與惠平視的印象吧。惠並不強烈主張自己的樣子,感覺與後來的性格以一貫之。那是什麼場景?結合前後直覺推斷是妻子離開(怎麼樣的離開,作中應該還沒有寫出。)惠在那樣無可奈何的場景下,卻也沒有淚汪汪望向應該可以依賴的成人;而想必甚爾也沒有採取任何行動,也難怪這幕會在不願深思的意識深處裡掛心,乃至於在臨死前鮮明復甦。
《懷玉》的篇名真的很好。兩篇轉折用甚爾的故事為血肉,堆出五条只能不斷往前不能停下的命運,醞釀出傑上窮碧落下黃泉的蛻變——懷玉其罪,懷玉的是誰?天予咒縛,被禪院厭惡忌憚卻只能作為鋒銳刀刃活下去的甚爾?超乎常人,所以不能機敏理解他人心緒乃至好友轉變的五条?還是因為寬厚的愛,反遭其罪而走上險路阻且長的傑?
⋯⋯話到此處,才感覺在最開頭五条去接悠仁,問兩條路要選哪條時所說「選你喜歡的地獄吧」;話之沈重輕巧,或許,源自於他本人也是這麼走來的吧。
附帶一提,在這段過去篇裡,五条的才能開花結果,能夠運用「虛式·茈」。是大拇指扣住中指,彈發出去啟動術式;不過在數年後的姐妹校交流戰中對上特級咒靈時,是食指中指交疊然後彈開啟動(類似吉他的一種敲擊技巧,)感覺結印變得簡潔。彷彿如同多年前學生時期時不滿足於自己的「蒼」而試圖開發「赫」一樣,他不願意停下來,也可能是,無法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