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需顧忌,那些總是被切割、避而不談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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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趟轉機,在白馬鎮安全降落,我們也在行李轉盤順利領到所有的行李,迫不及待在來往的人群裡尋找今晚的沙發主。
那是幾個月前在沙發衝浪網站連絡上的一位七旬阿伯,這個年紀令我驚訝且好奇,我所認識的老人都不太可能與沙發衝浪有所關聯,仔細看過沙發客留下評論都是好的經驗,應該不會有太大的問題,便寫了封信說明來意,他竟爽快地接受了,要我出發前再向他確認。這件事一直放在我的心上,等時間一接近,隨即傳了訊息詢問他,他給了我一封簡而有力的回覆。
“Yes….see you soon; I will be here.” 並留下一支電話號碼。這簡直是一劑強心針,讓一無所知的育空旅程又明確了一些。
還不敢向其他人保證他會不會出現,直到阿伯朝我們走來並喊出我的名字,雖然不太精確,但聽起來很接近了,那一刻,真是鬆了一口氣。我們像是在百貨公司走失的孩子尋見父母般喜悅又激動,立刻拖著行李走向他。阿伯的長相與網站上放的大頭照相去不遠,但實際接觸到這個人的感受還是跟想像中不太一樣。
站在面前的阿伯,目測有180公分高,頂著一頭銀白色的頭髮,戴著黑色方框眼鏡,臉上露出某種奇特的微笑,和這裡的空氣一樣微涼。
向彼此介紹過自己之後,阿伯示意我們往出口的方向走,我們三個跟在後頭,踏出機場大門是一片寬敞的停車場,時間已經晚上八點多,天空卻還亮著,一列平緩的山在不遠處,步行至停車場環顧四周,才知道這個小型機場座落在山谷之中,被山環繞著,我對此時此刻正發生的感到快樂,這是真的,阿伯是真的,能夠確認這件事真是太好了。
阿伯領我們坐上他的休旅車,他知道這群年輕人還沒吃晚餐,說有家中式快餐不錯,我們的確又餓又累。
「So,你們來自台灣?」
「對,你去過嗎?」
「沒有,我認識幾個朋友是台灣人。」
「哇,酷。你之前接待過台灣沙發客嗎?」
「Yes.」
以為阿伯會多說一些,但他只是面無表情地握著方向盤,直視著前方,對話結束。
C坐在副駕駛,我坐在阿伯正後方,K坐我右側,我們實在太久沒使用英語和人對話,顯得有一搭沒一搭,一段時間過去都沒人開口。
「不好意思,我很好奇一件事,你知道台灣和中國是不一樣的國家嗎?」我終於忍不住,決定隨便找個話題聊聊。
「嗯,我知道,我略懂你們的歷史。國民政府戰敗後,蔣介石的政權從中國轉移到台灣。大概是這樣對吧?」
天啊,阿伯對台灣的認識遠超乎我們的想像。而這個話題打破了原本凝固的氣氛,我們開始討論起政治議題。
「這段歷史很複雜,使得台灣在國際上無法被承認為一個國家。」
「但你們都認同自己是台灣人吧?」
「當然。只是很無奈無論做什麼都得看別人的臉色。」
「其實很多人也會認為加拿大和美國差不多,可是我們自己知道天差地別。」
「你覺得最大的差異在哪裡?」
「性格吧。有些國家就是比較“aggressive”。」
阿伯的形容實在太貼切,我們肯定得猛點頭。
身處異域的我們對彼此來說並無利害關係,不需顧忌那些總是被切割、避而不談的事。塵封的思想在此獲得釋放,其實只是想獲得一些安慰。
車子行駛在寬闊的道路上,沒有幾輛來車,道路左右兩側的樹高大,大概是進入了郊區,我倚著車窗有些睡意。
Everyone is here
But you're nowhere near
「所有人都在,只有你不在。」聽起來好諷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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