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更七天之七「家族回憶點點滴滴」︰爺爺奶奶最後停留的地方

奶奶說原本她不想和爺爺來台灣，她的家人都在上海，自己有工作，暫時和丈夫分別，生活應該沒有大礙。但爺爺的直屬上司出面說服她，強調「這次不是對抗入侵的外國人，而是內戰，會持續很久」。奶奶半信半疑，最終同意和爺爺來台灣。他們都沒有預料到，這一去就是四十多年，而且，他們待在一個和他們對歷史的認知南轅北轍之島。

對奶奶而言，日本人最可恨毋庸置疑，其次可惡的是韓國人，這個就大大出乎意料，按奶奶的見聞，「高麗棒」對待中國人的態度之惡劣，有時還勝過日本人。對於臺灣「哈日」，她勉強可以想像，到她九十多歲的時候，竟然還目擊「韓流」席捲，這讓她白眼翻到天邊。至於對美國，好感大體較為一貫。

生長在這樣的家庭，對現代中國史的興趣似乎自然而然。前些年因公有機會到昆明一趟，結束公務返台前，我有大約一個小時左右的空檔，那時用跑百米的速度衝到附近國立西南聯合大學的遺址拍照，讓接待我的當地年輕人（都是1985年之後出生）嘖嘖稱奇。找到了北大、清華、南開分別立下的紀念碑，還有目前保存下來的一排原始校舍。轉頭向右看，旁邊另外修建了一座紀念建築，為紀念1946-47年死於學運中的學生，這裡還是「愛國主義教育基地」之類的地方，忍不住翻了白眼。歐威爾又對了︰「掌握現在者，掌握過去。」原來有些看法之根深蒂固，並不會輕易受教育或更多角度的閱讀材料左右。

某次家庭聚會，忘記在聊什麼話題，奶奶指著我、妹妹、堂妹等一眾第三代說，「以後你們都是臺灣人」。大陸是他們成長與生活的空間，是親人所在之處；對我們而言，已經只是課本上的內容。對於1980年代出生的堂妹和我弟來說，課本裡都快看不到中國大陸的敘述了。奶奶已預見她和孫子們也會有不同的歷史記憶。也許如今才是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