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晝夜 03 晝夜中的幻夢遊走

2021/08/14閱讀時間約 5 分鐘
一、
  晝夜之於我們,或許已經長成了某種既定印象──白晝,指日出後,日落前的時間;而夜晚,指從天黑到天亮之間的一段時間──在字詞解釋中,晝夜純粹的作為描述時間的一個詞彙被記載下來,但隨著人類生活習慣一步步的養成,各式不同的意象被分別賦予「晝」與「夜」,既定印象也就此產生。然而隨著產生既定印象,晝夜變成了一種具有限制性的書寫,作者們受限於晝夜的現實性,但同時卻不能代表晝夜的全廓,於是嘗試著超越現實,只因現實,更如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我們的日子隨著日昇開始一天:孩子前往校園,大人開始各自的工作,而待到日落,分散各處的家人慢慢回到家中,在體力被消耗殆盡時各自進入夢鄉。如此晝夜,在其中銜接現實與超越的的橋樑便是──「夢」。
二、
  而「夢」既然做為一個現實和超越的承接,或許就會負擔起既「晝夜」又不完全「晝夜」的責任。在住野夜《又做了,相同的夢》中,還是小學生的主角──奈乃花也是如此。在日落前,除了學校,她還會去拜訪其他友人。日落後回家與媽媽共享晚餐,完成課業接著入睡。看似與常人無異的她卻有著一項與別人不同,名為「做夢」的能力。和一般所說的睡夢不同,奈乃花在夜晚尚未降臨前,並且意識清醒的時刻就能夠踏入「夢境」。在夢中她和不同年紀,屬於未來的自己討論人生,分享彼此的生活。然而她並未察覺那是一場又一場的夢,即便經由他人指出也許那只不過是在做夢,於她而言那卻是無可替代、曾經存在的現實。
  奈乃花「做夢」的時間點隸屬於白晝,白日做的夢簡稱為「白日夢」並不為過。然而當我們回去咀嚼白日夢背後的意涵,卻似乎不能這樣稱呼她的夢境。白日夢,大白天做夢。比喻不切實際的幻想、妄想。對於奈乃花而言,在白天經歷的一次都是現實,那不是幻想,也不是夢境,自然不能稱之為白日夢。但反過來,在別人眼裡,她所經歷的一切都只是幻想。當她前往友人家中,出來迎接的卻是陌生男子時,對方為了打發奈乃花說道:「對了,奈乃花可能是在做夢吧,夢到跟這裏很像的公寓。我小時候也找過在夢裏出現的地方,但是都沒有找到就是了。」似乎只要將困惑推給「白日夢」,一切都解釋的過去。畢竟那是不切實際的幻想,是不存在的,自然不需要深究。不過此時我們可以更深入地去談,「白日夢=不切實際」的概念到底是從何而來?
三、
  至此,先讓我們回頭看看做夢一詞。它指稱睡眠時因受刺激,而引起的幻覺、幻像,也可比喻夢想、幻想。對比一下我們就可以發現,兩者相差的元素便是白晝與不切實際,但卻在文本中能夠呈現出截然不同的想像──因為父母忙於工作,所以奈乃花在放學後跟黑貓前去拜訪她的三位朋友,黑貓是一種媒介,介入了晝夜之間的夢境中,而這三位朋友很特別,也永遠只能在特定的地方見到她們。她從未在小鎮的其他地方偶遇過這些朋友,但這些朋友卻活生生地出現在她眼前,甚至某個程度地揭示著未來。最終,黑貓停留在了未來,奈乃花則回到現世,結束她的奇幻之旅。
  而《又做了,相同的夢》這樣的奇幻之旅,卻似乎有悖於我們對於晝夜的生理想像──畢竟奈乃花就是在「白日夢」。但人們對「白日夢」持反對態度,這樣的情況也許和生理機能脫不了關係。人體中存在褪黑激素,在入睡後分泌量漸增,一般會在半夜來到高峰再漸漸降低。而光線會嚴重影響它的分泌量,若人們沒有黑暗中入睡,褪黑激素的分泌會減少,並導致生理時鐘失調。由此我們可以推斷夜晚是最「應該」入睡的時機,更不用說古時電器不發達,夜晚視物不方便,入夜便該準備睡覺的印象早已深植人心。相對地,白晝應該是清醒的印象隨之而生,在白日入睡也就變得「不應該」,在白晝這個不該入睡的時間點做夢也被貼上了不切實際的標籤。
四、
  與不切實際不同,幻想同時存在於晝夜的夢境中。在奈乃花和未來的自己最後一次對話中,剛睡醒的友人呢喃道:「又做了,相同的夢。」而通過長大的奈乃花我們得以知道,她夢到的正是自己的小學時期,那個總能與未來的自己見面的時光。小時候的奈乃花於白晝「夢」到眾人眼中的幻想;長大的奈乃花則在夜晚見到於她而言曾是事實的幻象。即便擁有年幼年長、白天黑夜等相反的性質,所到達的卻都是一個夢境,一個幻想的世界。而這是不是也能說明晝夜並不永遠相悖,依然有事物能同時存在於晝夜中,就如夢境與幻想一般。
  「我得在六點之前回家才行,這是跟媽媽說好的。」切分開了時間,設定了對於晝夜的既定想像,但縱然人們用光明與黑暗劃分了白日與黑夜,又藉由生活的經驗不斷賦予白日與黑夜適合的詞語,並很有默契地讓其相背。然而就如同白日終有陽光抵達不到的陰暗處,夜晚也總有幾盞路燈照亮前路,任何我們賦予晝夜的形象,都依然存在於彼此的時間中。晝夜既具有絕對且純粹的物理性質,但卻不僅僅被綑綁、附著在這樣的物理特性下,至少在創作者眼中,特別是以「夢」當作為媒介時,晝夜就不再是一成不變和限制,而是一種不斷流轉的概念,隨著時序更迭、年歲增長,興許《又做了,相同的夢》要提示我們的,便是不再將事情一刀分切──黑不再只是夜晚的專屬,光也不代表希望升起,每個絕對事務的背後仍然有廣袤的灰色地帶,而我們便在灰色地帶踽踽前行。

  • 本文作者
  予冬,本名陳思妤。藍墨水文藝社第六屆編輯。就讀台灣師範大學企業管理學系。最害怕的是沒錢買書及沒空間放書。
字覺Jikaku〡文藝解剖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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