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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日子│記憶裡的暑假特製剉冰

午後昏暗的廚房，就著木格海棠紋玻璃窗斜透進來的陽光，你站在流理台前，飛快地轉動著剉冰機的手把。「刷啦、刷啦、刷啦─」，晶瑩剔透的冰花反射著斜陽，閃現在我們眼前，冰晶飄然如雪，落在鐵鍋裡，漸漸堆積出沁白的小山，彷彿縮小的雪之國被圈在神祕的邊境，「刷啦刷啦刷啦─」你加快速度下起了大雪，而我們正偷樂著期待待會剉冰入口的滋味......。

老家鄉下在C縣的邊郊，多邊緣呢？大概就是遇到來自C縣的人想要好好聊一聊、講到老家在哪個鄉時，對方會露出苦思的表情「在哪？」的那種邊緣吧！考上C縣的大學時，老爹曾經開玩笑地說：「不用住宿舍了啊！回阿公阿嬤家住就好了啦！」殊不知從C縣開往老家的客運一天只有兩班，而且單趟就要做2個多小時啊！就是一個這麼透明的小地方，卻是填滿我兒時長假的烏托邦。

暑假前，祖父母會在學期尾聲就上來T市，準備接小鬼頭們回鄉下。我跟弟弟打包著暑假作業、一些小玩具、畫畫本、故事書，(那是個還沒有手機可以滑的年代)，大包小包搭上客運，用來度過三、四個小時的車程。從高樓林立的都市叢林，來到布滿稻田、果樹的小鎮，我們在柑仔店下了車，看著柑仔店裡琳瑯滿目的小零嘴、小玩意，已經在心中打起主意來，「明天一定要叫阿公帶我們來！」，我的暑假就這樣開始了。

三合院、曬穀場、越過七里香編織的圍牆，眼前是蒼翠的稻田，灌溉的幫浦「趴搭趴搭─」抽著水，我們騎著腳踏車，頂著豔陽和鄰居小孩一同穿梭在田埂與竹林小路間。有時比賽騎車，看看誰先抵達道路的盡頭；有時來到大圳旁，看著躲在竹蔭下釣魚的老阿伯們收穫了什麼；有時踏上田埂、沿著阡陌的小路走到遠處的鴨寮看看那些擁擠在水池裡的白毛軍隊......。沒有什麼不能玩的，脫離了父母的管束，祖父母知道我們能去哪玩，不擔心，因為到處都是他們認識的鄉里，幫忙看顧著我們。

玩到滿頭大汗、小臉紅通通，待到日正當中，就回到家裡吃午飯，再美美地睡個午覺。午睡起來，就是點心時間了！炎炎夏日的點心，非冰品莫屬！柑仔店是一定要去的，阿公一定會提一串12盒、裡面是香草與芋頭對半的盒裝冰淇淋、一箱維大力汽水。回到家，小鬼頭們先嗑一盒冰淇淋，阿公則到廚房開始他的特製品項！

家裡有一台小型手搖剉冰機，對我們來說是堪堪可以轉動的等級，只是等小孩剉完足夠的量，冰屑已經融化小大半，所以也只是稍稍轉個幾下過過癮，剩下的就交給阿公。看著飛快運轉的刀片，不一會兒，雪白的剉冰就堆在鐵鍋裡，這個時候，特調的時刻到來了！「啪斯─」打開一罐維大力汽水，澆淋在冰堆上，鮮黃的汽水蜿蜒、雕刻著鐵鍋裡的雪山，看著雪山被侵蝕而逐漸崩塌，一旁興奮的我們早已經拿好自己的小碗，準備開動了！汽水的滋味很特別，二氧化碳的氣泡在嘴裡衝撞，而冰花就像是飄盪在冰河裡的一塊塊浮冰，讓嘴裡的汽水更加冷冽，清爽直衝腦門、立時將暑氣一掃而空！

兒時的我們，在父母的管束下，很少有機會可以喝汽水、吃冰。所以每次回到鄉下，那就是徹底放飛自我啊！祖父知道我們饞，那寵溺孫子的心當然早就將離開北部時爸媽的叮嚀拋開了，所以這個「維大力剉冰」是童年時期集所有罪惡食物的綜合體啊！

阿公的維大力剉冰是一絕，阿嬤的手釀桑葚也是不能少的特調！菜園里有顆桑葚樹，當桑葚由紅轉黑時，就是小動物的巴菲時間，為了不被牠們搶完，阿嬤就會盯著成熟狀況要我們爬上去採摘。一顆顆黑澄澄的果實飽滿多汁，剛摘下來的桑葚，清洗乾淨後沾上砂糖吃，那又酸又甜的滋味是童年不可多得的寶貝呢！剩下的桑葚就會製成果醬或釀成酒，就成為我們特製剉冰果醬啦！

那些在鄉下度過的夏天，一直到祖父母年紀都大了，因身體狀況而待在北部後，我們也漸漸地少回去了，而維大力與桑葚剉冰卻是過往伴著蟬鳴的日子裡，最鮮明的記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