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燦爛時光會客室》第330集：國安法嵌制大學 香港教授如何突圍？

整理 / 陳庭榆

在嶺南大學任教將近二十年的葉蔭聰，同時也是《香港獨立媒體》的創辦人，於今年提出學校續任申請時卻遭校方駁回。《港版國安法》實施，香港的言論自由大幅緊縮，不少人認為申請案未獲通過於此有關，《港版國安法》對香港的學術界造成什麼影響？葉蔭聰卻仍為發聲、批評時政，失去教職的他，難道不會擔憂自己的安危？

學校聘人制度嚴格升級？ 國安法可能成為主因
「高層管到兼任老師的情況是相當罕見的。」在香港嶺南大學任教近二十年的葉蔭聰向校方提出實任申請，但卻被否決，甚至被告知高層不允許他用任何形式留在嶺南大學繼續工作。葉蔭聰接受《燦爛時光會客室》訪問時表示，從香港的大學體制來看，兼任老師並不會直接的參與到系上的運作，也不算佔用學校聘任的員額，連轉任兼任教師都不續聘，是非常少見的情況。雖然，學校高層本來就有教師聘用的決定權，但很少會過問學系對兼任教師的聘用，校方受到的壓力似乎變大了，葉蔭聰指出，雖然真正的原因不是很明朗，但與國安法的實施很難說沒有關係，這也反應了香港政府對大學的管制正走向一個新的時代。

政府權力制度大升級 「人制」控制校園勢力
主持人管中祥指出，近幾年香港的大學校長的任命相較以往有些變化，例如，香港大學不僅同時出現兩名中國大陸背景的副校長，許多校長的作風也走向保守，是否都意味著對大學管制權力的升級？葉蔭聰表示，校長的任命制度是長久存在的，主要由學校校董會決定，而在校董會內則另設置一個遴選委員會，通常校長及副校長會由委員會推出人選後，再由校董會通過。但關鍵在於校董會的成員一半以上是由特首直接任命，且校董會的主席也會成為委員會的主席，使得政府可以直接控制校長的人選，長期以來，香港的大學選任制度就是「人制」。

葉蔭聰說，以前的香港感覺較自由，不一定代表這些壓制不存在，也許是過去的港府及校方高層比較懂得自我節制，但現在的大學校長所受到的壓力可能來自於特區政府、中聯辦，更或是北京的中央政府直接施壓。雖然這樣的變化對香港大學學術自由有所影響，但他卻進一步指出，更受到衝擊的是大學的學生會，例如，香港大學及中文大學的學生會就被迫解散。

政治壓力導致人心惶惶 自我審查竟成保護機制
香港的學術自主近年來屢屢傳出被打壓或干預，這些都跟「政治力量」脫不了關係。不同於其他國家，雖然香港給付教師的薪水高、待遇好，但在政治壓力下，學術界出現不小的動盪。主持人管中祥表示，以往香港較重要視國際性研究，本地研究相對較少，在這樣的情況下，香港的本土研究是否會受到更大的影響？葉蔭聰直言這是必然的，特別是有不少社會科學的研究和香港或中國有關，勢必會受到更大的阻力，而另外的影響則是，現在老師的自我審查非常嚴重，教課時往往必須斟酌檢討自己的用字遣詞，以防被人舉報。

大環境推動學生參與政治 校園管制壓力無形上升
葉蔭聰在嶺南大學任教於文化研究系，對於該系被冠上「社運搖籃」稱號卻抱持著不一樣的看法，他相信學生願意投入社會運動或去參與政治，跟香港的大環境改變有關，課程上老師並不會刻意的去推動、帶領，反而學生跟學生彼此的互動連結會比較大。

國安法實施後，不少人離開香港，對於這樣的現象葉蔭聰表示，自己的心情大概是無奈加上同情。雖然是在澳門出生，但對他來說香港已經算是另一個家，現在的政治環境跟以往比雖然不盡相同，但仍有許多持續努力的朋友留在這裡。在政治壓力變大的情況下，一些人離開是必然發生的，大家對人生規劃有不一樣的想法，並不需要去批評。而葉蔭聰選擇留在香港，並仍為文批評時政，難道不會害怕？他說，害怕當然是會有，但如同電影《無間道》裡所說的：「出來混的，總是要還！」會繼續留在這裡的人都有一定的心理準備，特別是要當個反對派，葉蔭聰也說雖然過去香港擁有較寬鬆的政治環境，但現在的狀況在短期內並不會有太大的改變，他仍舊希望有多一點人來為這塊土地努力。

葉蔭聰說，政治壓力變大了，對許多事情的感受也不一樣，他坦言，被動地享受自由跟自己努力爭取到自由是不一樣的，以前寫文章的價值主要展現在在內容上，現在願意提起筆繼續寫作本身就是價值所在，爭取自由的過程是珍貴的。

媒體去中心化成趨勢 憂未來港媒失去發聲空間
不過，葉蔭聰也說，和中國大陸相比，香港言論的「紅線」並不明確，不會知道規範的準則為何，只能自己拿捏或測試，雖然近日許多人都已停止報刊專欄的寫作，但葉蔭聰表示自己並不會想太多，就盡可能持續的去寫，去發聲。

2004年，葉蔭聰和一群朋友創立了「香港獨立媒體網」，希望為香港開創新的言論空間。不過，香港在主流媒體逐漸失守，以往堅守民主角色的網路媒體仍有發聲的機會嗎？葉蔭聰直言自己抱持較悲觀的想法，媒體的言論空間越來越少，這已是必然政治進程。他也說，現今的媒體環境跟以往比已經大不相同，多元媒體形式的出現讓整個生態朝向去中心化發展，媒體權威及大家對媒體的公信力都正在走向下坡，傳統規模的媒體生存將會愈趨艱難，也愈難得到年輕人的認同。

在發聲空間受到限制的情況下，許多人開始轉向使用其他平台表達自己的想法，例如Patreon 是一個具有「付費牆」的寫作平台，葉蔭聰也在上面持續寫作。他認為現在的環境讓人必須要去倚賴香港之外的平台，個人會成為另類的媒體力量，但相對來看，香港在地媒體的影響力是下降的。不過，葉蔭聰和一些朋友並未在Patreon 上設立付費收看機制，他說，主要的目的是希望盡可能讓更多人看到想說的內容，「賺錢」不是他第一個要考量的。

「雖然現在的政治環境很艱難，但我們願意繼續努力」葉蔭聰認為自己跟身邊的朋友就像是生命共同體，也許未來會遇到更多的困難，但他們願意留在這裡努力，持續提起手中的筆為香港發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