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說93歲的喪禮是喜事,但我的內心有著無盡的哀傷。
那年秋天,93歲失智的爺爺送入加護病房,我沒有心上學,只好請假趕往醫院,因為爸爸是長子,照顧爺爺的時間比較長,讓我比其他親人有更多的機會和爺爺接觸。握著爺爺躺在病床上因打針而水腫的手,淚不知不覺的在眼裡打轉,多久沒有好好握著爺爺的手,小時候握著這雙手時是多麼的溫暖厚重,現在卻是如此的冰冷與乾瘦。我摸著他的手,輕撫他的臉,我多麼想好好抱著他....
爺爺無法說話,嘴巴因插管而滲血,無神的雙眼一直望著掛在醫院牆上的鐘,無助似的在倒數,他一直是想再回老家一趟的,可是大家都忙,同時也考慮到爺爺的身體狀況,於是沒人敢在爺爺面前提及。
兩天後爺爺病逝於馬偕,所有的兒女在一時之間趕到醫院,還是沒能見上最後一面,爺爺沒有留下任何遺言,也沒能再回老家一次,便與世長辭。我拉開病床邊的簾子,爺爺蒼白的臉和因插管後而無法合攏的嘴,一下子印入眼簾,我嚇了一跳倒退了好幾步,無法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生平第一次與最親的人永別,心好痛,長輩叮嚀不能在爺爺身邊哭,眼眶卻因擠不下太多淚水而滑落臉頰,而喉嚨因要強忍哀嚎而疼痛不已。
姑丈在爺爺耳邊不斷反覆的囑咐:「多桑,要記得一定一定要仔細聽,您現在要走的路會有許多雜念引誘您,您一定要朝一道很亮很熱的光線走,要記得是一道比太陽光還亮,比太陽還熱的光線走,那是菩薩要帶領您的去處。多桑,您現在要再仔細聽一次…。」眼看著姑丈流了滿臉的汗〈也許還和著淚水〉深怕再不趕快交代會來不及似的。過不久,虔誠基督教的叔叔也來到爺爺身旁說:「多桑,您好好的跟隨上帝,祂會帶您到天堂的。」身為晚輩的我站在一旁,若是爺爺還聽得到的話,他該跟隨誰??心如針般的刺痛我的心,多麼想好好再握著他的手,撫摸他的臉,可是現在伸出我的手所能摸到的卻只是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