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子洞理髮師》 — — 獨裁統治下的思想殘廢

一向有留意韓國電影的話，對演員宋康昊應該不會陌生。除了《上流寄生族》、《逆權司機》外，他在很多電影裡也有非常精彩的演出。今天要介紹的就是《孝子洞理髮師（總統的理髮師）》。

《孝子洞理髮師/總統的理髮師》是一齣韓國電影，設定於韓國獨裁統治時期。宋康昊扮演宋漢默，他是一名理髮師，一家三口前舖後居，住在韓國總統府青瓦台隔壁的孝子洞。電影以宋漢默兒子樂安為旁白，講述漢默為韓國總統剪頭髮的日子，側面反射當時的一些社會狀況。電影並沒直接批評獨裁者的鐵腕管治，反而透過聚焦大時代下的平民生活，令觀眾反思亂世下的處世之道。

（下面內容含有劇透請斟酌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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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角宋漢默善良勤勞，略為怕事，不時人云亦云，隨波逐流。村代表選舉時他乖乖按小區代表的指示投票，也幫忙偷選票操縱選舉結果。大學生在家門口示威，政府強力鎮壓，街道上槍林彈雨，但漢默只關心怎樣把快臨盆的老婆送到醫院，總之他就是一個只求三餐溫飽的平民。過幾年後，漢默機緣巧合成為總統的理髮師。雖然電影一直沒有指名道姓，但從外形，及身邊親信的姓名，電影裡的總統很明顯影射韓國著名的獨裁者朴正熙。漢默的老實讓他取得總統的信任，一家人的生活也過的很安穩。伴君如伴虎，待在總統身邊使漢默圓滑世故不少，但即使總統禮遇有加，他也一直誠惶誠恐，唯恐招惹殺身之禍。

然而，風平浪靜的日子在「馬氏胃炎」爆發後終結。當時潛入南韓的北韓間諜確診腸胃炎，朴氏政權趁機肅清異己，將所有患上腸胃炎的人冠上通敵罪名。普通的腸胃炎被稱作「馬氏胃炎」，也是政府想把它污名化為「馬克思主義胃炎」之舉。漢默的鄰居受感染，被情報機關帶走一去不返。因此漢默得知兒子肚瀉，即想盡辦法瞞天過海，但不巧的是，他在為情報局局長理髮時兒子恰好回家大聲訴苦。漢默為應付場面，馬上親自把兒子送到警察局，讓警員先替他看管兒子。他本想等局長走後把兒子接回家，沒想到警員竟然把兒子當成罪犯送到情報局調查。

漢默的兒子接受拷問後雙腿殘廢，讓漢默與妻子陷入絕望之中。漢默自己更是十分自責。

漢默兒子的行動能力究竟象徵了甚麼？

一開始我的想法是對獨裁政權的批判。獨裁者為鞏固權力，胃炎爆發也不去改善衛生情況、醫療設備，反而藉機肅清異己，荒謬至極，是國家之不幸。總統遇刺身亡之後，兒子就能夠重新走路，因此他的殘疾就像在隱喻受獨裁者弄權影響的南韓。可是回溯正史，韓國下任元首也是獨裁者，專權程度更比前任有過之而無不及，如果電影旨在批評獨裁政權，那漢默的兒子能夠重新走路並不合理。

轉念一想，兒子的殘疾或許更是對盲目服從權威，摒棄獨立思考這種處世態度的批判。漢默為了不得罪情報局長，作勢’大義滅親’。但其實沿途兩父子身邊並無政府官員，漢默大可叫兒子先去避一避風頭，毋需真的將兒子送到警察局，由此可見漢默對權威的絕對服從。不只漢默，當時社會大眾之間也會互相舉報身邊鄰舍患上胃炎，助長歪風。患上胃炎即被當成間諜同謀是何等荒謬的事，但不論政府官員或市民大眾，無一有膽質疑，反而樂此不疲舉報拘捕，齊齊摒棄獨立思考。兒子的腳，就是大眾的腦；兒子受酷刑折磨至肉體殘疾，大眾受恐懼支配致思想殘廢。

兒子最後得以康復，是因為漢默根據神醫指點，從總統遺像的眼睛上刮下顏料沖水讓兒子飲用。要漢默刮眼等同叫他冒犯一直畏若蛇蠍的總統，宋康昊也非常深刻的演繹了漢默刮眼時的恐懼與痛苦。這舉動象徵他對權威的反抗，之後漢默為了瞞過警衛，把瓶子吞下，最後瓶子與排洩物一同排出更是一種徹底的去神化。

的確，刮眼之後的漢默變了。他拒絕擔任下一任總統的理髮師，被迫去了青瓦台後居然還直接叫禿頭的新總統等頭髮變長後再把他叫過來，這是刮眼前的漢默絕不會做的事情。那一幕，兒子的旁白說；「父親也不知道為甚麼當時衝口而出，就說出了這樣的話。」 姑勿論漢默是有心還是無意，很明顯他的潛意識已不再盲目服從權威。

漢默一家與孝子洞的居民不期然讓人想起動物農莊裡的Boxer。他們都相信權威，服從命令，期望每天辛勤工作會換來更好的生活。但他們的愚忠最終只換來政權的背叛。說「我討厭政治」固然離地，以腳踏實地為由活在自己的平行時空，也未必就一定能安然無恙。無論世界如何紛亂，保持冷靜。眼看八面，耳聽四方，獨立思考，才是保護自己的最佳方法。

（所有圖片來源：googl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