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力過的人

我是個放棄過的人。

2019年6月是我重新開始創作小說的時間點，在那之前，以創作這個領域而言，我有十年以上的空白。

準確來說，從我大學畢業進入社會打滾之後，我就完全放棄創作了。

現在的我已經三十八歲，再兩年就要四十歲的我，從來不覺得自己有還多大的空間和可能性。因此在面臨有關小說創作的許多「機遇」，我都將之視為一種額外的獎勵。

那是路途上的甜品，是善意的茶水，甘甜清淨，能讓我在往前走的路途上，得到一點點的滋潤。

我很感謝這些機遇。

然而，包含鏡文學的簽約機會在內，我無不認為那是偶遇，再怎麼錦上添花，可能也就是這樣而已。因為人的平均年齡就擺在那裡，已經走過接近一半人生的我，並不認為自己的生命風景會因為2019年開始重拾寫作而有什麼改變。

畢竟人生其實沒有多少個十年，而我已經錯過了十八歲到三十八歲這一段最為黃金的二十年，可以說已經完全定型了。

這個已經釋然的平淡，正是我近期所擁有的平常心。

簽約之後，我在那個場域裡，看見更多比我更有才能、比我年輕、比我更加堅強且有毅力的文字創作者在衝鋒前進，在在讓我想到《最近比較煩》這首歌裡的一段歌詞：

這是1999年所發行的歌曲，年近或年過四十的社會人心中的慨嘆。

當年的我還在徬徨的路口，如今的我不但心領神會，更感覺無奈且瞭然。

我不是一個努力過的人，所以我現在創作的模樣，有些人覺得我非常努力，我都是微笑以對，為他給我的鼓勵與評價表示感謝，因為我心中明白，自己只是在還從前的無聊債。

把日子過得萬分無聊的人，不是別人，是我自己。

努力過的人在努力的過程當中，不曾覺得自己在努力。

他只是一直在前進而已，至於這一條路會通往哪裡，他不知道，誰也不會知道。

努力的人，顧盼的時間少得可憐，儘管根本不知道努力之後有什麼在等著自己，他還是前進。

創造時代的人不會因為這條路通往理想的未來而前進，他只是前進，然後不知道為什麼就創造了時代，也織就了自己。

在這個意義上來說，我不是一個努力過的人。

三十六歲忽然決定，從此執拗地持續寫小說的我，決定重新試著當一個一直往前走的人。

也許在下一個十年，我偶爾回頭顧盼的時候，也會有個人說我，是個努力過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