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巧遇L閒聊起注射疫苗的事,我打趣說:「我可沒有準備冰品」。L聽了笑而不答、揚長而去。我當然不是要她買冰給我,我只是呼應她前幾天的簡訊:「我已經買好冰,無論有沒有副作用,我都吃起來。」
她就是這麼一個風趣的人。如果生活有小波折,親近這號人物,就能轉悲為喜,因為她會帶你觀賞植栽之美,帶你健行山陵,什麼悠然見南山、何為大塊假我以文章,都將一一領受。
你若朝她講正經話,就看她要不要當真,當真的時候她沉默不語,她沉默不語時表示她懶得否定;她若不當一回事,就會以幽默輕巧拂掠,既不灼人也不冰鎮。除非你再三攪擾,她一氣之下見你是只口香糖,黏得她的褲管沒個體面,她就會直陳否定,讓你語言裂縫、漏水,如缺門牙地破相,就算診療也需待時日。
但若你心事重重,說個如啖苦瓜自以為嚴重的事,她就拎起你的遭遇過過清水,你便身處在不甜不膩不酸的處境,頓成萬法皆空的菩提彼岸。我曾在她的身畔笑響四季,活如一尊彌勒佛。
至於向她求援,她會化身使命必達的聯邦快遞。她果斷、行事電掣,你若與她深交並以肝膽坦承,她也將以圓鏡反照,讓你一身光晃地與她心心相印。
但憂愁也有找上她的時候,你便看她大啖古早味甜點,她說紅豆餅讓心神飛往童稚,沾些快樂的糖蜜回到現下,就能變成卜派再戰再敗也無所謂。
看似頑童,但前陣子疫情趨緩,約她爬山,她倒嚴厲回以:「疫情期間避免群聚。」謹守法令有如一本行走江湖的六法全書。
至於她領導的方法則為上善若水,處眾人之所惡而願居卑濕,所以她特別勞苦,而她的水潤亦滋養著部屬,每當有急躁的心蠢蠢欲動於未能及時完成的事,她總是一句話寬慰:「那也沒辦法,只能慢慢做囉」。
她做事的瑕疵少得很,多數時候我總覺得幸好我們沒合作,否則她一定厭惡我這動作遲緩,時而憂愁附身的傢伙。
對於工作我們諱莫不談,於是不知功利為何,也幾乎不言他人的缺失。我與她極輕似羽絨,覺得一不小心,彼此就會走失在人生的荒漠中,而且是天際晦暗遮丟了北極星的那種。然而,有時又感她的恩義宛若金石之堅。
這樣的友情調性就讓時間去譜樂調吧,我也不知終將是首怎樣的歌,更不知曲調多長,但是倘若有天行至水窮處了,便坐看雲起時,我也會順便哼首法式搖滾祝福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