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我為什麼不再看社群貼文底下的留言？

台灣的假新聞攻擊領先全球好多，幾年前被歐洲認證時我一點也不意外。想著只要保持警覺、多方查證來源與真實性，這書上都教過了，年輕如我們哪那麼好騙？

也許是後知後覺，我後來才發現根本沒有那麼單純。

熟悉社群媒體的你我心知肚明，網路生態在近年來暴力化的程度遠超乎想像，這代表著除了資訊的真偽，社會溝通能力的大倒退是嚴重得多的問題。然而假訊息並不是這件事最大的元兇，以假亂真或偷渡意識形態的文宣也不是，真正的大問題，出現在一篇篇貼文底下的留言區。

各位現在可以隨意滑幾則臉書，撇除宗教性質濃厚的某些社群，是不是到處都在吵架呢？拜仇恨推播、怒表情、回覆特定留言等發明之賜，這種對立更被加速放大。從養帳號、訂製留言再到按讚機器人，以口碑行銷之名的假帳號市場體系，遠比我們想像中還要完備。

觀察他們可以發現一個特色：在留言區製造反對與矛盾的聲音。不管是靠迷因、惡搞圖、標語或似是而非的假中立論述，目的都只有一個：就是藉由瓜分粉專流量，讓衝突浮現、讓原本議題失焦，藉此削弱社群傳播的影響力。

許多衛道人士在起初都有和他們理性交涉的經驗，結果通常是不歡而散。隨著數量的急遽增加與近年選戰極化的情感策略，社群氛圍在 2019 年開始產生兩個變化，首先是普羅大眾對資訊管道的不信任化，想像你追蹤的粉專總是一貼文就被批判、對立罵聲準時來報到，即便內容再正向也少不了嘲諷，縱然感覺文章品質沒變，累積一久也三人成虎，很難不在心底自我懷疑 ......。而這種類陰謀論的幽靈，正是裂解社會信任最大的殺手。

而當這種不信任感由個人蔓延至社群，就是四處點火的游擊戰引爆的開始。第二個影響就是眾人紛紛開始參與社群衝突，並透過模仿與炮製仇恨的過程，逐漸習慣這樣的互動模式。我們可以輕鬆透過複製這些模式包藏心中的立場、宣洩心中的不滿，再也不需要論述、不必思考解方，以帶刺的視角否定所有立場相異的內容。

這樣的氛圍迅速感染了網路輿論，甚至連熟人間的貼文互動都出現明顯的暴力分化。有些稍微理智的人踩了煞車，認為該直面控管這些問題內容，但往往過不久就被貼上一言堂標籤，被責怪是戕害言論自由的惡人。


真的是如此嗎？最擅長講反對意見的人卻最忌諱聽反對的聲音，哪邊更像一言堂呢？他們善用了許多邏輯誤區，挑起對立的神經、卻模糊化基本原則，使得想解決問題的人失去社會信心與聚焦，同時又引起仇恨與思想弱智化的社區傳播。戰爭還沒結束，卻已興起一波比爛及虛無當道的疲弱巨嬰潮。

猜到那四個問號了嗎？認知作戰病毒對台灣的危害，向來都比疫情的擴散嚴重許多，它早已不是心戰喊話的擴音喇叭、也非街頭巷尾的謠傳紅紙，而是透過大數據及科技演算的正義糖衣，以一種更隱密卻又張揚的方式滲入、拖垮我們的社群生態。這當然凸顯出我們該更努力溝通，但絕對不是把時間葬送給留言區裡的魔鬼。

信任可以很堅固也可以非常脆弱，而信任基礎的瓦解永遠是極權主義最好的溫床。在我們訕笑玻璃心碎聲音的同時，請不要忘記：許多粉紅色的油漆也正在塗上一道道由極化築起的玻璃高牆，而被囚害的絕不會只有圍牆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