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歲的少女,是枝頭上最鮮嫩嬌美的一朵花,不是含苞待放,而是微微開著。有點純真,有些傻氣,總之,就是青澀。只要沒有風雨來摧殘,一群女孩嘰哩咕嚕聚在一起,就可以沒來由地笑成一團。生活,無需太多胡里花哨,空氣裡,散發著漫不經心的快樂。
寶寶如是,來自單親家庭的奈及利亞女孩 Rocks ,亦然。
倫敦東區一間小公寓,母親慈愛地看著 Rocks 和弟弟吃早餐,準備上學去。二人臨走前,母親把 Rocks 叫了回來,溫柔地抱了抱這個比她還大隻的女孩。Rocks 一手拿著弟弟的書袋,一手牽著他的手,一邊問他能否他從一數到一百。約七、八歲的弟弟明顯對數字沒概念,Rocks 也只是笑笑。課業,應非姐弟倆的長項
寶寶嘴裡老是叼叼唸唸著 GCSE,彷彿那是她人生所有賭注,天下第一等大事。不知她是真地很上心?還是慣常的戲劇化?感覺後者成份居多,有事沒事叫一叫、嚷一嚷,惟恐天下不亂。順便宣示幻想一下,她才是小小宇宙中獨一無二的王中之王。
Rocks 和她的朋友,似乎更在意如何揮霍中學這最後一年。光想著放學後能肆無忌憚地吃幾包洋芋片,六個女孩就可以喧鬧個不停。上課育課時,互相看著對方跟隨老師跳著源自不同文化的舞蹈,也能開懷得樂不可支。她們甚至傻里傻氣地爭論著,生理期時塞個衛生棉條進去,會不會就此失去童貞?Sumaya 極力慫恿 Rocks 試試看,拿了個衛生棉條給她,甚至趴在廁所上方注視著。Rocks 翻了翻白眼,叫她滾下去。這是一所女校,關於女性生理的那些事兒,不論女孩做什麼、談什麼,好像都不稀奇。生理期,也是她們對付老師的手段之一。對著怒火正中燒的男老師,一個女孩安然若素地添了一把火,“老師,您脾氣之所以這麼大,不外是月經來了吧!”
女校學生拿月經來調侃男老師,稀鬆平常。寶寶曾一回到家,大肆談論某位實習男老師,如何被學生的月經事窘得面紅耳赤,“好像恨不得哭著回去找他媽媽。”
倫敦東區,歷史上為移民和貧民大量聚居地。六個女孩,構成了自由主義派精英稱頌的文化多元化,非裔、回教徒、印度錫克敎徒和歐裔。
寶寶唸的也是女校,還是天主教辦的,回敎徒卻佔了近一半,算不算另類的多元化?據說天主教學校比較注重行為規範,所以回敎家庭樂意把女兒往這裡送。新冠肺炎疫情未爆發前,寶寶有時搭巴士上學,經常碰到同校搭巴士的幾個回教女生。聽她們談起話來,髒話不離口。學校裡就更明顯了,人以群分,各有各的小團體。駡髒話、打架者有之,去 Victory Secret偷東西的,還有喜歡背著一個包包走來晃去、抱成一團的,偶而在學校洗手間還聞得到大麻味,不一而足。最勁爆的新聞是,三個十一年級生在洗手間互相探索人體之奧妙,被七年級的小學妹撞個正著。小學妹驚嚇過度,只能在家安養休息。學生在洗手間吸大麻這種事我相信,公然玩起人體解剖學,大概是青春期少女的戲鬧臆想吧。
只是,堂堂天主教女校,怎麼感覺比倫敦東區的這所女校更沉淪、更無紀律?
在她們眼中,寶寶所屬團體就是一群書呆子,因為是 top set,注重課業,成績也好。
表象之下是,以爸爸的科學家身份看來,學校的科學教育基本上記憶為主、不求甚解。人文背景出身的我則時時驚訝,數學老師竟然連簡單的邏輯概念都不如我。老師概念不清、自然講不清,學生又怎會聽得懂、學得會?寶寶不服氣媽咪數學比她好,有時拿一些她認為很難或做不出來的題目來考我。嗚呼哀哉,媽咪通常一看完題目,兩三下就解出來了。五年中學都快結束了,她們學的數學,基本上是我以前唸國一、國二時的範圍。有母如此,寶寶理應數學很好?大錯特錯,她既無意理解、不想聽你講解,半桶水響叮噹、快樂似神仙,我也只能放牛吃草,無可奈何。寶寶遇強則強,遇弱則弱,隨她去。
有人以為 covid-19實乃人為,是統治精英藉以馴化、改變我們的陰謀。人為一說,已獲得部份科學家族群的證明認同。打從寶寶小學三、四年級起我也開始懷疑,英國統治階層企圖透過學校敎育,把大多數人民變笨變愚蠢,以利於他們長長遠遠的管理統治。
一般公立學校三點半就放學,Rocks 開開心心地拉著弟弟的手,回到一家人的小公寓。以為只是另一個尋尋常常的日子,卻看到母親留給她的字條和一小叠鈔票。母親需要清靜,說她是個好女孩,徑自離家出走了。Rocks 沒陷入歇斯底里狀態,也不驚慌,平靜地告訴弟弟發生何事。弟弟沒哭,生氣地說不想再見到母親了。Rocks 打電話給祖母,想知道母親是否去了那裡。祖母說自己行動不便,好久沒能去看她,又指摘 Rocks 的母親不知如何當個好媽媽。Rocks 一聽,油然生起護母之心,“她已經作得很好了,”懊惱地掛斷了電話。
寶寶每次回來都不自己開門,而是猛按門鈴,指望時時刻刻有人在家等著她。最好鋪上一條紅地毯,拿著鮮花奏著音樂去迎接。媽咪總對她說,地球不是繞著她轉。她不假思索地說,“就是。”不僅地球繞著她轉,對自己的才智和美貌,也是信心滿滿。“I am so beautiful. ” “ I am a genius. ”果然是她爸爸的女兒,十足乃父之風,Like father, like dauther. 自信,就是她的 middle name,更是年少輕狂。
雪上加霜的是,學校老師居然對她們說,她們在 top set,可是全國的精英學生。媽咪和爸爸一聽,媽媽咪呀,這是精神鼔勵?還是心靈摧殘?這種對學子的盲目誇獎稱讚,只會讓他們看不清自己的優缺點,誤把自己當人中龍鳳。人中龍鳳就那麼一、兩個,即使人中龍鳳,不也是一分天才,九十九分努力?錯把自己當天才,無怪乎,不少青青學子適應不了大學生活。一來,沒人在旁拉著你的手,一直為你鼔掌叫好;二來,社交有問題,交不到朋友。三者,對來自貧窮家庭的學生來說,沉重的學貸壓力,就可能早早中斷他們的大學生涯。
幸運的是,爸爸和媽咪沒笨到真以為寶寶是天才。而寶寶有時不太樂意的是,媽咪和爸爸不夠笨,而且上至天文下至地理,好像還懂那麼一點點,以致沒能顯出她有多聰明、多優秀。
只要沒有風雨來摧殘,一群女孩嘰哩咕嚕聚在一起,就可以沒來由地笑成一團。生活,無需太多胡里花哨,空氣裡,散發著漫不經心的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