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濁水飄流》:再怎麼試圖奮力一搏,終究只是在濁水裡載浮載沉。

更新於 發佈於 閱讀時間約 4 分鐘

《濁水飄流》 Drifting, 2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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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片還在首輪上映中,以下有雷請慎入—

故事主體是街友被突襲清場後,重新另尋住處及反控政府的過程。電影很真實,不煽情處理,離開戲院時去搭車路上,有一個女性坐在便利商店外頭的地上吃東西,我彷彿無縫接軌從銀幕到現實,看著一幕一幕在上演。

輝哥出獄,一回到街友聚集地,老爺便「請」他打一針海洛因*,看著輝哥打下去那一剎那馬上心裡浮起「又來了」,還不認識這個角色便心裡有嘔。這個伏筆埋到最後一刻,看完著實心痛,曾經掉下去的人,要從人生深淵裡爬出來的機會微乎其微。

睡到一半被強硬清場,家當都當垃圾,吵不贏,搬個雙層床從街角換到高架橋下,各個城市的無家者飄流的樣態總是一樣,哪裡發達了要整頓街容,那無家者就得往更無人的角落去。

社工幫忙爭取權益,告上法院,法官一邊訓斥政府代表一邊詢問是否和解,街友提出賠償金及政府道歉的條件,政府願意付錢卻不願道歉。劇情在這出現一個重要的分岔點,多數人要拿錢了事,僅輝哥不同意,堅持要道歉。我想起昨天聽《反派影評》討論《牯嶺街少年殺人事件》裡面「現實」與「理想」的象徵及反轉,認為輝哥的理想似乎太不切實際———但當我浮現這樣的想法時,又反問自己「為什麼輝哥不能不實際?」。我是認為他沒資格、憑甚麼嗎?

這部電影沒有交代為什麼這些街友「變成」街友的過程,在他們開完記者會後,媒體、社會資源湧入,媒體想知道他們的過去故事但不太在乎現在的訴求;一堆想做善事的社會資源,熱誠卻像贖罪券一樣燒完就沒了。浪潮過了,街友還在那,各自持續著不能動彈又異質的人生旅程。

本片可能因為導演克制不賣弄崎嶇故事,情節起伏小,但處處有微小的互助,跟各自掙扎的自私,耐著性子看很有意思,除了街友這個較小的標的外,也在片中插入對於整體香港社會的控訴(公屋分配不均、貧富差距)。我很喜歡社工跟輝哥有一段對話,社工以協助打官司的條件,交換輝哥願意就醫,輝哥心知這是善意,但亦反諷「幫我打官司不是你的義務,但你也要知道,我也沒有義務接受你的服務」。到底一切是為誰好,順著自己意思過生活真的不行嗎?規矩又是為了誰及為了什麼呢?

總共四五個主要街友角色,戲份最重是輝哥跟老爺,其次是年輕木仔與大勝。看了金馬獎入圍名單,本片亦入圍最佳造型設計,我實在覺得超真的……很細膩,鞋子的狀態(大皮鞋但是鬆垮),輝哥腫脹到快截肢的腿,搭配輝哥虛浮的腳步說不清楚的話,極其很真實,就這部入圍的獎項,我覺得得獎一點都不心虛,只可惜只拿了劇本的獎。(不過不知道為什麼造型沒有味道感,即使中段夾雜木仔偷香水,但這群人僅是比較亂但無髒感)(再次反省我是不是又刻板了)(可我真的有遇過啊)

本片唯一覺得比較可惜是惡的部分較少,女性街友的困境是另外一種,陳妹有找到洗碗工工作,但在生活上或許有更多沒有被拍出來的威脅跟掙扎。另外木仔情竇初開的對象這一段,也較不理解導演的安排。

看完最喜歡吳鎮宇,跟卑微卑微,想硬頸時又堅定,眼神口語都很棒,最後行動不便部分真的是太像了,扶著手杖的手,踩著不穩腳步,真的太真...我要找時間來看看《緝魂》贏在哪。然後李麗珍到底為什麼會入圍女配啊啊啊(一頭霧水)。

這是一部後勁很強、充滿真實的電影,沒有美化也沒有辯解,很誠實的一部電影,好不好看或許見仁見智,但導演充滿溫柔跟平靜的電影語言,非常的美麗。

*電影裡沒有提到他們使用什麼藥物,只有一次輝哥跟陳妹對話,陳妹口中提到海洛因;另輝哥後有參加戒毒計劃,按時服用美沙冬,故猜測是海洛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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