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常人的知覺每天接受無數的印象,有些是瑣碎,有些是荒誕的,也有令人刻骨銘心的。這些印象的綜合交織成一個人的日常。人生的真實性即在此。
維吉尼亞‧吳爾芙著作的《戴洛維夫人》,問世於1925年,是20世紀意識流代表作。小說紀錄英國下議院夫人戴洛維的日常的一天,十二小時內生滅的意識流,浮雕出現實與記憶的糾纏交錯。
重新溫習電影《時時刻刻》,發現電影裡有一種慈悲,是希望看到這些苦的觀眾好好活著。
三個女人:20年代的吳爾芙正在書寫戴洛維夫人(妮可基嫚 飾)、50年代閱讀著戴洛維夫人的中產階級婦女(茱莉安.摩爾 飾)、活在現在正準備出門買花辦宴會的克拉麗莎(梅莉史翠普 飾); 三段時時刻刻,三種生命掙扎。最後,由一位詩人的死亡巧妙地把三個女性的意識連結在一起。
電影是晦澀悲傷的,即使現代的克拉麗莎看似活出自己,卻執著在有如鬼魂的前男友,不斷逼使她直視無法面對的自我。
相對於電影用厲害的鏡頭切換將三個角色的意識流匯成一條河,《戴》小說則窸窣瑣碎,吳爾芙的筆尖纖弱,輕盈,描述人生的感受是「光輝的暈環」,從意識的開始到結束圍繞我們周圍的半透明被覆。比如,在宴會聊天時意外得知年輕人的死亡:
“他自殺了—可是,是怎麼自殺的? 當別人突然告訴她一件意外時,最先體驗到的總是她的身體:她的衣服燒了起來,她的身體著了火。他從窗口跳出去,高處猛跳到地面;...可是,他為什麼要這麼做?然而,布拉蕭夫婦卻在她的宴會中談到這件事! ......在那兒,有一件很重要的東西,一件以閒談包裹的東西;在她自己的生命中,磨損外表,使之模糊,每天在腐敗中漸漸消失,謊言,閒談。他保全了這個。死亡就是反抗。死亡是企圖要更溝通;人們覺得無法到達中心,那個中心神祕地躲著他們;親密把人拉開,狂歡總會消逝;人孤零零的。死亡中有種接納。”p231
筆尖不客氣地嘲諷世俗:
“她聲音低下來,把戴洛維夫人引入一個女性共有的窩棚,在提到先生優秀特質和他們性喜工作過度的悲傷,之間有一份共有的驕傲,....”p230
或著婚姻桎梏:
“人類有一份尊嚴,一份孤寂,連夫妻間都有一道溝。我們必須尊重那一點,柯樂麗莎看著他開門,心中想著。因為,人不會放棄那點,也不會違背他的意願,從丈夫身上奪取過來,而又能不喪失自己的獨立和自尊—畢竟,這些是極為珍貴的。”p156
電影中,深愛吳爾芙的先生,在她焦慮不安時,問道:為何你小說裡的人物一定非死不可?
她回答:某人一定得死,這樣一來,留下來的人才會好好珍惜生命。
(Someone has to die so the rest of us can value life more.)
一直以來,總是被優美的文字意象及電影美學支持著生活。
我很幸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