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盜夢偵探》是否犯下了什麼性別剝削?

更新於 發佈於 閱讀時間約 5 分鐘
《盜夢偵探(パプリカ)》是2006年的電影,改編自筒井康隆1993年的同名小說,其故事講述一個可以使用科技干涉夢境的時代,但科技在開發過程還不完善的時期被人盜走作惡,於是主角追回科技的故事。
電影海報
純看簡介似乎難以看出有什麼性別相關的元素,這也不是在討論性別的電影(而是夢境),尤其是當主角都已經做為女性時,似乎就已經是性別的一大進步——嘿,主要角色都是女性了,女性主義者還有什麼不滿的?
然而有趣的就是,即使主角是女性,我們也很難在這部作品中發現其他重要的角色是女性身份。所長、發明家、嫌疑人、理事長、真兇、警察,這些角色幾乎包辦了所有功能,而這些角色全都是男性。即使主要視角是女性,也不等於女性真的是「主要」的。主角處理的是男性的創傷(警察)、男性的慾望(真兇),而關於「她」自己的描述卻少之又少。他是怎麼想的?他如何看待小辣椒的身份?他會做什麼夢境?他想透過這樣的身份,去做什麼對自己有意義的事?
我們根本不知道「她」有何動機,從頭到尾,他都在參與被男性推動的故事。
關於性別議題最大的誤區即是「性別議題不存在」。
若說主題是夢境不是性別、若說性別比例只是社會常態而不足為奇,或因為「這只是2006年的作品」,我們就停下腳步不去思考,認定提出抗議的人不過是大驚小怪,就是忽略了我們能做到的最微小改變。

為何主角是女性?
如果主角是男性,故事還能成立嗎?

答案是:不行。
我們先來快速的看一下故事大綱:
主角有雙重身份,他利用夢境對人心理治療,平日是研究家。但某日進入夢境的裝置被人盜走,夢境侵入現實,而主角認為主導這些狀況的最終魔王可以用相反的元素抵銷:現實對夢境、女人對男人。
同時除了主線以外,還有其他條副線:身為魔王的理事長行動不便,他需要一個打手,這個打手需要有足夠的動機來協助理事長作惡,電影給出的動機是打手垂涎主角,想透過夢境控制主角;
而制衡打手的警察需要與主角做出聯繫,才能在緊要關頭出現,電影給出的關連性是諮商,警察要傾訴,並且在承認自己的夢想之後,才能完成「英雄救美」的劇情。
為了讓以上這些線索都與「主角」聯繫上,主角必定要是女性、姣好、年輕,而不能由男性擔任。
我們再來看以下的三張截圖:
主角在速食店被搭訕
在片頭,導演塑造了主角是個「會被搭訕」的有價值女性,為第二張的男性角色動機做鋪墊。
主角被做為作惡的理由並被垂涎、被控制
同時,也因為主角被控制,警察才有機會上演英雄救美的情節,並透過這樣「只在虛構與電影才會出現」的場合,來圓滿「他」的電影夢,並完成次要劇情線。
昏迷的主角被強行親吻並被做成圓滿結局
如果主角不是女性,而是男性,這一切都不成立了。所有角色都要重新改寫、安排動機,否則,過多的非日常元素(打手垂涎同性、警察拯救並親吻同性、魔王被同性抵銷)會使這部電影的主軸從「夢」變成「性別」。
但這一切的「主角必定要是女性」的論述,並不因此證明了「女性不可或缺」。這只揭露了這個社會如何透過持續地踐踏女性,來完成男性故事的習慣。
女性要忍受這些騷擾做為故事轉折,而如果女人不存在,這些騷擾也都不再必要,也不能被當成動機。女性當然是必要的,但那必要性只等同於貨幣。如果沒有女人,男人要如何證明自己的氣概、價值、權威?男人又要怎麼證明自己不是「娘娘腔」跟「同性戀」?

我們理所當然的性別歧視與男性優勢

其實真的要說,我不真的認為《盜夢偵探》是刻意重現父權的電影。
它只是很日常,並且忠實還原了異性戀文本是如何被實踐的。若男人犯錯、必定是為了權力或女人;若男人得利,必定有女人芳心(與性)做為獎品。
女人在此是沒有自由意志的,就算主角從昏迷中清醒,發現自己正在被警察熱吻而賞了警察一巴掌,也沒辦法彌補主角的自主權被侵害的事實。
電影甚至有個有趣的細節,主角作為獨立自主的女性,喜歡上的對象卻是外貌不算出眾、個性也算不上負責的研究員(我也從沒搞懂主角有對象是如何為了劇情服務的)。但這種模式不太會性別顛倒的發生。
我們需要世界這樣運轉,作品如此重複,我們才不會失去焦點。就算裡面複製了權力不對等、性騷擾、意淫、物化也一樣。
不只是《盜夢偵探》,其他作品也是。我總是要說服自己一次又一次的忽略女性處境,我才能好好把一部作品看完。
而這些都不是男性的日常。

我們能不能做些什麼?

我想我們還是可以。不用到真的什麼都不支持的地步(有時候我們也很難預先得知這部作品的性別觀念是否有所開放、或過於陳舊),老實說,我也還是很喜歡導演今敏,也覺得《盜夢偵探》能把夢境重現得如此具體是很了不起的成就。
但我認為我們不該沉默。不該因為「不用反抗」就全都不做。我們可以簡單的思考「如果性別調換(甚至不一定要是二元性別)、性向調換,這些成規都還能成立嗎?」,也可以說「我覺得這邊滿性別歧視的」、「這樣好像不太平等」。轉貼性別文章、去查一些沒聽過的名詞、看討論性別的影片,讓他人知道你在乎。
只有一兩個人做可能看起來不夠重要,不過這麼說的人要是不只一兩個人,而是所有人都這麼說,那這些情況就不會再是常態。我們會重視這些細節,而在重視這些細節的時候,也許作品會變得更多采多姿,也許世界會變得更寬容,也許生活就會變得比較容易。
因此,我要說:
我希望電影裡不會再出現女性被男性騷擾的鏡頭,只為了鋪陳「女性很值得獲取」;
我希望電影能夠重視性暴力,縱使性暴力作為情節推動的元素不太可能完全絕跡,我也希望有其他角色能知道有人遇到這些事,並且對此提出質疑與否定;
我希望電影不再有未經同意的親密接觸,尤其是當事人在昏迷的時候,請不要隨意使用他人的身體,並把這種行為浪漫化。
我希望你會同意,並且也跟著我說。
若你還沒看過《盜夢偵探》,我依舊誠心推薦你可以考慮觀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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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些作品超級讚,有夠女性主義同溫層?哪些作品呼聲很高,實際上隱含了令人不舒服的性別問題?本專題將嘗試整理、推薦、分析這些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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